痛的晕眩，狼狈。

    

　　颤抖与战栗是忍不住的。

    

　　凤隐满面的泪与汗，虚张着眼，羸弱惨白的脸有几分摇摇欲坠的可怜。

    

　　凶狞的锁链缠绕他的四肢，赤炎的铁靴踩在他的胸膛，凤隐仰躺着，模糊的眼睛见到他恶狠狠的眼神。

    

　　那是想要他死的眼神。

    

　　凤隐呼吸一窒，猛地攥紧了手心。

    

　　赤炎看他负隅顽抗的倔强神情，突的一笑，蹲下来拍了拍他汗涔涔的脸，诱哄道：“很痛吧？要是很痛的话，就不要坚持了，你告诉我一声，说你不想活了，我马上就可以救你出地狱。”

    

　　凤隐并不魁梧的身躯被带着倒勾的锁链勾的摇摇欲坠，沉重的痛苦让他面色扭曲，再精美的皮囊也抵不住这样的摧残。

    

　　神兵拉扯着他的四肢，被长老们施了法诀藏得很好的力量，根深蒂固的藏在骨髓里，现在被硬生生拽出来，那种向几个方向无限蔓延的生拉硬拽感，恍然间凤隐都以为自己快要被活活分尸。

    

　　但听着赤炎要他主动开口的话，凤隐痛到极致，竟忍不住发笑，血泪横流过嘴角眼眶。

    

　　这人真是有意思，想杀他又怕那小天帝罪责，所以就千方百计的诱他先开口，这样到时候就有理由推卸责任了对吗？

    

　　他才不要认输！

    

　　痛都受了这么久了，半途而废才什么都得不到！

    

　　凤隐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已经黯淡的看不出生气，原来绷紧的四肢开始脱力僵直。

    

　　晕染浓血的破条衣衫勉强裹身，散开的鲜红血液犹如搅碎的内脏撒了一地，浓稠的血水四处蔓延，是种令人几欲作呕的气味。

    

　　面对死亡的来临，他下意识张开嘴，像是想呼唤什么，却不知道该喊谁，连绝望最后的一声道别都无法说出，眼角的一滴泪看起来那么的无助与脆弱。

    

　　远处传来天音的号角，凤隐的眼睛僵硬的地转动了一下，偏向神兵们跪拜的地方，然后在这样僵着脖子，一直望着那个方向，望着他毕生的宿敌，在这过程中瞳孔逐渐涣散，直到完全模糊。

    

　　不知为何，他既想就这样解脱，也总想能做点什么能让楚怜记住他的事情。

    

　　毕竟他就是以这个目标，才能存在的啊。

    

　　光线通透，楚怜往这儿看了一眼，他身后是重峦天宫，此时无云，碧蓝晴空闪烁曜日光辉，那双眼睛却如浸了万千碧玉，竟比这象征生气的滚滚金轮还叫人心动。

    

　　凤隐意识到他在看自己，莫名的费力扯出一个笑，干涸的嘴角沾着浓郁的血液，惨白的脸，与那样的血腥的景象，让那人瞳孔微缩，似是错愕。

    

　　就这样……也好吧？

    

　　这样的人，他真能舍得下心玷污吗？

    

　　刚才还一直坚持着不要认输的凤隐，想着朝堂之上，唯一一个维护他的小陛下，唯一一个想给他一条生路的小陛下，胸腔翻涌起酸涩的痛，突然就失去了心中所坚守的东西，湿淋淋的眼睫挂满泪汗。

    

　　他不在意能否光复凤族，只是从小到大一直接受这样的思想灌输，那些残忍的鞭刑与训诫，总告诉凤隐，他只要活着，就永远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宿命。

    

　　最为可悲的是，凤隐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却也只能听话的做一颗棋子。

    

　　但若，就这样死去，其实……也算轻松了。

    

　　就不需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也不需要再看人脸色活下去。

    

　　其实……还没有按自己的意愿活过，总有点点不甘心的啊……

    

　　他一失去抵抗的意志，嵌入经脉的玄铁锁链瞬间没入背脊，要钻入骨缝中，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掠夺一般。

    

　　*

    

　　凤隐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失去五感的时候，就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可为什么总是小天帝在救他？

    

　　他还真是天真。

    

　　从未有过机会触碰天真的凤隐，扭曲的内心不能做常人想。

    

　　他渐渐的将那一点点的感激，转换为连自己都觉得羞耻的羡慕，最终归为愤怒与恨的汪洋里。

    

　　他觉得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