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平浪静的来到山东临清的钮二有了一个十分苦涩的认识，原来江南那个批样的吃人社会，居然是这世上的人间乐土！

    在扬州，那是天下繁华所在，衣冠锦绣，甲第鳞次栉比，令人目不暇接。拿着河北巡抚韩道浚的书信和常州府的火牌，钮二走的十分顺利。甚至扬州府的衙门还替他拉了民夫，帮助漕船通过湖滩。

    至于淮安，淮水南岸还算正常，刚过淮水，就见到的另一片人间！

    真真正正的僵尸蔽野，入目处全都是死人，沿着运河和各处州县，数不清看不尽的都是死人，两个月前东虏才从淮安沿运河撤兵北返，沿路杀掠无算，淮北百姓几乎为之一空。

    等到了徐州，只见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座大工地。淮徐兵备道员何腾蛟正在此处整治黄河河防和徐州城防。这里的情景稍好，何腾蛟获得了史可法和路振飞的支持，得到了一定的粮食，一方面劝谕百姓抢种粮食，一方面安排难民参与徐州城的修筑。

    他还在难民中拣选青壮，草草训练成军，以保障整个徐州的城防。当接获属下禀报，有一艘满载着大米和盐巴的漕船过境时，何腾蛟实际上很想直接就把船给扣下的。

    但是人家自报家门乃是河北巡抚韩道浚的家丁，现在是向北转运军需粮秣的，何腾蛟才稍稍压制下自己黑了这笔盐粮的想法。

    多少见一面吧，正好船来，他也在城外工地上。一登船，满仓的大包，尽是此刻徐州亟需的粮食和盐巴。心中暗叹一声，要是个普通富商的该多好。

    钮二头回见这么大的官，很是规矩的下跪行礼，到是让何腾蛟感叹一句，还是要文官带的家丁才不会嚣张跋扈，那些军阀的士兵都是响马一样！

    略微聊了聊，何腾蛟便准备派兵引导钮二通过南直隶山东交界这一段的运河，正准备转身走，突然发现船上的一只白铜脸盆十分眼熟。

    当初一名年轻英武的郡王，正是从这样一只脸盆中捧出宝印宝册，像他宣示自己皇明统嗣的高贵身份。那位年轻的郡王，谈吐自然有礼，待人谦逊平和，比之何腾蛟所见识过的所有皇室宗亲都要高上不知多少级。怀着一丝疑惑，何腾蛟摇了摇头，下船继续整备他的治所。

    至于山东，便不需要再说了，沿运河所有城镇，全部被东虏打破，城垣无一不是残破不堪，空气中全部都是久久无法消散的恶臭气味。东虏才撤走一个多月，死难百姓数以百万计算，完全是一副地狱场景。

    因为是突然出现的漕船，没有遇到什么土寇的骚扰，一路无惊无扰的到达临清。临清城内的文武官吏被东虏杀了一个干干净净，现在城内就陈潜夫一个朝廷命官，其他替补的官吏还没赶来上任呢。钮二便只能找上陈潜夫，请他派人引领船只去往河间，找寻韩道浚。

    陈潜夫连连挥手，根本不用再跑了，高名衡所众因为河北已经完全筹措不到军粮，又不敢进入顺天府境内吃通州的粮食。所以早就屁颠屁颠跑来了临清，就在城外下营，依仗运河，不断向漕运总督路振飞求粮求饷。

    一听是韩抚军之子带着盐豆马料前来，陈潜夫高兴的跳起来，他为了管全军两万多张嘴，急的头毛都揪秃了一截，现在有粮食来，就差叫爸爸了。

    高名衡和韩道浚、王燮正在城外愁眉苦脸的商讨哪里还能有粮食搜刮来喂麾下的大头兵，就突然听说韩大人的儿子从江南送粮食来了。

    “韩抚的公子，好像才九岁吧？”王燮记性很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韩道浚。

    “十岁了十岁了……”韩道浚连连摆手。

    “贵公子十岁便能筹措粮饷，委实，委实，委实……”王燮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各位还是见见来人吧。”饶是智略深沉如高名衡，也根本看不明白这情况。

    很快厅外引进来一个威武汉子，不是钮二又是哪个，钮二也不知道哪个是韩道浚，只以为坐在主座上的是巡抚大人，跪下就喊拜见韩抚军。

    没人在乎他喊啥，只想知道带来了多少粮食多少盐巴，钮二于是便对着高名衡大声报账：“谷子三百七十石，盐四十五石，常州士绅乐捐二千七百两，老爷还送了二千两，一并如数解到大人军前。”

    堂上诸位一喜，这些粮食煮粥，又能糊弄全军好几天，真是及时雨一般。这时候韩道浚才站起来，表明身份。

    钮二一愣，感情自己拜错人了，随即取出自己背着的白铜脸盆，问韩道浚可否认识。巧了，在座的四位文官全都是开封幸存者，都对这只脸盆记忆犹新。

    人家逃命带宝剑，只有某位逃命带脸盆！

    “你家老爷让你来所谓何事？”韩道浚在战争中成长很快，闭口不提朱由桦，只问来意。

    “老爷的信在这咧！”说罢，钮二用小刀割开自己的衣襟，取出朱由桦的长信。

    韩道浚是要让给高名衡先看的，但是高名衡摇了摇头，这是人家指名道姓要给韩抚军的，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事事争先。其他两位更没意见，只是静候韩道浚看完。

    读了信的韩道浚面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