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亲丁护卫下夺路而逃的杨麻子，逃出去足有十几里，这才吃味过来。他需要赶紧收拾队伍，不能任由队伍这样的崩溃逃散，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他别说什么翻盘了，连自保的势力都将不复存在。

    幸好他身边的亲丁都是跟着他十几年转战的老水贼了，这二三百人还是忠心耿耿的跟在他身边。眼下稍作歇息，有认出杨麻子的贼众也纷纷汇聚到他身边。那些这一二年乌合来的贼众大多都逃散了，但是经年跟着杨麻子的那些，还是有点忠心，或者说惯性的。

    想着可能那些新人会逃，但是老人们顶多也就是逃回老营自守，杨麻子立刻派了几个亲丁继续往回赶。在老营整队队伍，免得自己仗都没怎么打，就把本钱丢了个干净。

    得了号令的亲丁立刻使船奔回老营，杨麻子则在原地整理崩溃下来的队伍。整个队伍原本是按照节节阻击，分次设置的，前有共有五阵。每阵都约有三千众，可惜原本认为顶多是袭扰失败，然后无奈撤退，结果变成了哭爹喊娘毫无秩序的崩溃。

    布置在后阵的那些人马，若是只看到杨麻子撤下来，那顶多议论几句，躁动一番，也就罢了。结果一场大火外加弹雨洗地，贼众死了上百，却连带着十余里的五阵布置顷刻瓦解。

    “大当家的，咱们怎么办？”一名灰头土脸的亲丁有些焦急，看杨麻子居然拄着刀不发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火场。

    “急什么，让老子再想想！”杨麻子定下了心神，脑子也已经跟着他从大火里跑了回来。

    作为一个纵横十几二十年的老水贼，杨麻子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粗豪，没点脑子小心思，他是不可能存活这么久的。江南的官军虽然废物，但是历任应天巡抚为了保证江南士绅的利益，以及江南漕运的安全，实际上对他们这些太湖群盗发起过多次清剿。规模有大有小，但是总归是见了红的。

    这一次进剿，规模不小，但是杨麻子也不是吓大的，不然也不至于打着行不行先干一仗的主意，和官军碰一碰。

    很显然，他碰输了！

    但是这一场不是毫无意义的，杨麻子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且他感觉这是自己的机会，是可以使他翻盘的机会。

    官军中火器兵众多！

    火器兵越来越多并不奇怪，之前松锦大会战的时候，官军也是骡马四万匹，枪炮数万位，骑兵和火器兵几乎处于同等数量。

    现在的明军，马三步七，十分之三的马军，既是军队的中坚，又担任前卫哨探，镇守中营，扑身搏战等任务。而步军，除开那些车营不提，大多操持鸟枪、三眼铳、大小佛郎机、虎蹲炮等远程武器。

    明朝廷的财政无法大规模供应训练一个刚放下锄头的良民变成一个使弓箭的神射手，或者一个使刀盾长枪的杀手的支出。

    所以和弓箭造价差不多的鸟枪火器这种两三个月就能让炮灰熟练操作的火器，就逐渐成了官军的标配之一。这些火器兵施放火器，和花费几年时间训练出来的冷兵器军士，在杀人上面一样有用。

    一刀砍下去人会死，挨了鸟枪一枪子，那人也会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用鸟枪更加实惠。反正大明人多，一亿多的人口，炮灰少说也有三千万，拿着一杆鸟枪就能杀人，确实效用比不错。

    虽然这些火器兵在作战上一样好使，可是他们有个极其巨大的缺点，这个缺点始终贯穿明末明军的各场战役。

    怯于肉搏！

    疏于训练，又连年欠饷，还吃不饱穿不暖，衣甲也十分差劲的火器兵们，或者说明军步军中的绝大多数，都害怕近身肉搏。不光是面对东虏和北鞑，即使面对闯军中敢于搏战的老贼，官军往往也难以招架。

    除开军头们不愿意手下实力受损的原因之外，士兵们不敢肉搏也是普遍存在的现实情况。饭都吃不饱，饷钱也拿不到的明军步卒，哪里可能愿意为这个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今天刚刚的战事中，杨麻子很敏锐的发现，不论是一开始前来作战的官军，还是后边施放火船和火箭火铳的官军，整个队伍里似乎都是火器兵。粗略估算，起码有小二千，而且其数量绝对不止这么点，毕竟打仗不可能把所有战力都布置在第一线的前排，而抛弃其他位置。

    也就是说，扣除掉在军中打仗做后勤的杂兵们，官军上万人，可能敢于搏战的兵马不会超过二千，甚至可能只有一千。且这一千还要再打对折，因为杨麻子知道的很清楚，邱祖德的抚标都是江北人和山东人，在水上能站稳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参与水上跳帮搏战。

    而且那些精锐家丁应该都护卫在邱祖德身边，至于江南本地的军队，也就开开鸟枪的本事，做不得什么数。那么实际上可能会遇到的敢于肉搏官军，只有浙江来援的部分浙兵。

    浙兵的赫赫威名不用说了，那在江南是有悠久的历史传说的，浙兵惯于在江南的河湖平原上，与敌人进行小规模的短兵相接。小队配合的效率也高，杀伤力也有保证。

    你有几百敢战的浙兵，我也有几百敢战的老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