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的大江上，还带着凉意。朱由桦虽然早早歇下，但是始终无法安眠，于羊山矶围歼左镇残兵的计划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实施。

    别看自己兵马两万余众，实则只有左翼徐万全两千正兵，中军本队二千余正兵，以及右翼钮煜珉三千正兵，加上操持火器的少年兵，全军正兵也不超过八千人。这样一股兵马，对阵可能二十万之多的左镇溃兵，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可以仰仗的一是羊山矶那陡然收窄的大江水道，二来便是以有心算无心。以军心士气高昂之军，往战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左镇溃兵，应当万事无虞。

    至于那可能存在的二十万左镇溃兵，妄图凭咱们这二万多人去收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他们是溃兵也不行。

    要是咱们这边也有二十万，不，只要有十万人，朱由桦就可能打一打这二十万溃兵的主意了。就算拿去做未来填壕沟的炮灰也好啊，总比都拿去填了长江的鱼腹来得强。可惜咱不是没有那么多人马嘛，而且打完这一仗，咱们就要赶紧回防镇江京口一带，根本没时间整编吞并这么多兵马。

    “殿下睡不着？”阎应元不知何时也披着衣裳，走到了朱由桦身后。

    “多少有些隐忧吧，算不得什么大事……”朱由桦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

    “是顾虑黄靖南明日出战？”

    “恩。”

    “有句话，下官始终想问殿下，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阎应元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

    “怎么？”

    “殿下可是有卜算预料之能？这天下大事，似乎尽在您胸臆之间，信手拈来。有时下官甚至在想，殿下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一遍，如今是重新来过。”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说的这个话有些可笑，阎应元说道最后都感觉自己在开玩笑，不禁莞尔。

    “……”朱由桦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阎应元，心中多少有些激荡。

    不过一年半的相处，阎应元居然已经看到这一步，难道是自己平时表现出太多先知的一面，让他产生了某种联想。

    “说来未必有人信，那时余在淮北，东虏数千骑环绕，人疲马乏。慌不择路之下，走到一处荒滩，自以为必死无疑时，却见一名清瘦老僧坐在江边，问余之所向。”朱由桦到是偶然想起了另外一桩往事。

    “老僧？”

    “或许是个老道，也或许是个景教僧，当然白帽是没带的，总之是个人吧。那位在江边独钓，见我等三人奔至，竟以一支芦苇渡我三人夜过淮水，一夜而至扬州宝应县槐楼镇。”

    “竟然……不可能！淮北离宝应约莫百里之遥，一夜如何能渡，遑论什么芦苇做舟了！”阎应元当然不信，这事其实朱由桦也觉得和做梦一样。

    可俺都穿越了，也就这样吧……

    “夜中星火微明，余心中明悟了许多，也知晓了许多。如今嘛，便站在此地，与卿同处。”朱由桦摊了摊手，表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比我告诉你我是穿越来的强。

    “前赵宋有泥马渡康王，我皇明竟有一苇渡德王，这世上竟真有神仙不成？”

    “神仙不神仙的，余不清楚，但是现在眼下的一切，唯有握于掌中才算真切！”朱由桦双手伸向天空，好似要抓住这天地万物一般，身上的衣袍被江风吹得飞起。

    一领长袍就这般随风飘入江中，好似是朱由桦的遗蜕一般。从今天起，朱由桦所熟知的一切都已过去，陌生的未来即将展开！

    “那下官便也只能随殿下走这一遭了！”阎应元被朱由桦开舒的义气所感染，自觉满心全身俱是豪气。

    胆壮之言贯之左右，浓浓夜色被片缕破开，沉暗如墨的江上透露出了他今晨的第一线天光，万事万物再启一新。

    修整了一夜的兵士船夫纷纷起身，打柴烧水，煮汤蒸饭，停靠在岸边的大小兵船也升帆拔锚，阵布于大江之上。

    依着此前安置好的次序，摸着五更天色，大小数百只兵船次第向下江赶去。冲舟斩浪，车船破水，一时竟有遮蔽大江之气势。

    居于中军前哨的朱由桦，心中已经坦然，是胜是负，都要在战场上见本事，并不是自己忧心或者思虑就能决定的。此番进战左镇，挡得住溃兵的冲击，那就是决定上江归属的辉煌大胜。挡不住，纵使死了，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前军的徐万全昨夜没有直接睡下，而是搜寻了不少竹木柴草，扎成竹木筏子。既然朱由桦说羊山矶水道收窄，那么借上江水流向下的地理优势，直接从上江先向下江放一轮火船最是直接。这还是他从之前杨麻子与官军作战时学来的法子。

    不过他没有那么多的火硝火油，他只有那些打来的柴草而已，所以能发挥几成火攻的效用就不得而知了。只要等把左镇的舟船给堵在羊山矶，前后交撞，不得畅行，那就是大功一件。剩下的就是开枪放炮，车船冲撞了。

    对于这个思路朱由桦也是认可的，羊山矶水道狭窄，那是相对于整个大江而言的。实际的江面宽度，也有三里之多，想要严丝合缝的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