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宋蔓枝是抱着陆妩的胳膊睡过去的，而陆妩睡得并不安稳。

    寅时末刚进卯时的时候，陆妩醒了。

    窗外的天色蒙蒙发亮，初夏的早晨，气候十分凉爽。

    沈家内宅不同于别的人家，照沈归农晚睡晚起的习惯，早晨的大厨房并不开灶，连口热水也没有。

    陆妩就着刚从水井打上来的冷水擦了把脸，井水冰凉激得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姑娘，福叔来了。”红绡将拧干的手巾递给她，轻声说话。

    “请他进来。”陆妩一边拿手巾给刚醒过来还犯迷糊的宋蔓枝擦脸，一边柔声问她，“可觉得饿么？要不要喝水？”

    发凉的帕子覆在脸上，宋蔓枝瞬时便醒了，她怔怔的看看陆妩，小嘴一瘪。

    “不饿，也不渴。”

    陆妩轻叹口气，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小娘子半句饿也没喊过，怕是伤心过度损伤了身体。

    李福全进来，恭敬的给陆妩行了个礼。

    “姑娘，证人找到了两个，一个是点心摊子的掌柜，一个是铁匠铺的学徒，两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寿材店开门早，我顺便进去看了看，现成的棺材有三口，一口柳木、一口桃木、一口桐木，桐木的最好，用的是整颗梧桐树，做工也好也厚实，不知姑娘的打算，我便做主定了桐木，若姑娘觉得不好可以再换，孝服我也买了，不知合不合规矩，还给姑娘带了一筒子豆浆，姑娘跟小丫头趁热喝。”

    福叔一向周到，陆妩也不与他客气，将他带来的豆浆分倒在桌上的杯子中，哄着宋蔓枝喝了一杯，她喝了一杯，剩余的两杯给了红绡跟绿胭两人。

    从包裹里拿出孝服给宋蔓枝换上，仔细看了看，又问：“沈叔起了么？”

    红绡回道：“婢子去大厨房打水的时候，听人说是还不曾起呢。”

    陆妩看着外头的天色，想着沈归农的习性，叹了口气。

    “罢了，事情等不得，先不与他说了，走吧！”

    萧驰跟萧骞两人轮流在外头守了马车一夜，见陆妩准备走，忙打起精神来。

    萧骞道：“昨天夜里，奴才虽简单给宋爷收拾了一下，但这车，人是坐不得了，太夫人怕姑娘用车不方便，让奴才将家里另一辆车也拉来了。”

    宋蔓枝先跑去车前，掀开帘子看了看。

    瞧见宋瑾一身的血迹都被收拾干净，也换上了寿衣，虽然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比昨天体面不少。

    她转过身来给萧骞行礼道谢：“谢谢这位哥哥。”

    乖巧的简直都不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娘子。

    萧骞忙侧身让过这个礼。

    早晨路上行人稀少，萧骞驾车很稳，去到府衙门口时，正巧碰见刚从府衙口走出来的几个衙役。

    见到萧骞，几个衙役都是一愣，他们认得萧骞是陆家的下人。

    “您这个时辰来府衙，是有何贵干呐？”

    萧骞笑了笑：“报案。”

    ……

    消息送到赵拓手里的时候，他还在倚红楼。

    昨天正赶上倚红楼的楼柱子小红绵被李庭梳拢，赵拓便在这里宿了一夜。

    此刻，他正抱着红妓程小宛说闲话，就听楼下有人闹哄哄的上来。

    程小宛眉尖一蹙，倚红楼里向来规矩严苛的很，尤其是大清早。

    乱糟糟的声音停在门外，顷刻，敲门声响了起来。

    “爷，太夫人差了人来唤您回府！”

    赵拓的脸色立刻一变。

    “赵爷……”程小宛刚要说几句宽慰的话，便被他一把推开，她措不及防的摔在地上，手掌擦过地砖顿时一阵火一般的刺痛感。

    她抽痛的哼了一声，可赵拓却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程小宛一张俏脸瞬时发黑。

    钱勋、孙琎跟李庭也被叫了出来，还都搞不清楚状况。

    尤其李庭一脸的阴郁，那张略有些平庸的脸上，满含被人打扰之后的薄怒。

    “咱们四爷这是被人打断了好事？瞧瞧这一脸恼怒，啧啧！可别是正提枪入巷……”

    “你闭嘴！”李庭被孙琎的话臊得更恼，“小红绵被我梳拢了，你也甭不高兴，你这种粗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

    “嘁！”孙琎脸上露出一丝讽意，跟钱勋努努嘴，“当初白玉京被我梳拢的的时候，我也不曾这般得意，不过一个妓子！”

    白玉京跟程小宛都是艳名远播的红妓，跟小红绵一样。

    只是小红绵出道略晚，这会儿不过十五岁，就已经生的婀娜动人，怕是再过不了两年，就要赶超程小宛跟白玉京了。

    李庭一听孙琎这话，登时笑了。

    “你那种霸王硬上弓的梳拢法儿，闹得人家往后都不做你生意，你也好意思讲！”

    当初这事在应天府闹出了很大的笑话。

    孙琎那会儿才十四岁，对风月之事只是模模糊糊，却最听不得人激将，硬是将也才十四岁的白玉京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