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婶被一起聊天的人戳了两下，转头看见余家老爷子正带着余育莲站在坡上，便也住了口，不再议论别家是非。可以往廖婶看见余育莲，总要上来打声招呼的，毕竟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又在外边儿挣钱养家，可以说是十分有面子了。

    现在却只是平淡地转过头去，看得出来，廖婶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看重”余育莲了。

    余育莲最受不了的也是这个。

    她的骄傲，让她不允许自己被看扁，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脑袋不太灵光，经常把事情处理得乱七八糟，在外人眼里，却总要做出一副光彩表象来。

    刚刚还在理直气壮地把怨气撒到郭九叶头上，现在却被人直接告知，帮她在外奔波呐喊的人，竟然就是郭九叶。

    知道这个消息，余育莲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难堪。

    不是郭九叶特意给她找的难堪，却也是因她而起。

    不怨她怨谁？

    余育莲的手紧紧攥起，怨愤把她的内心胀满。

    余爷爷却是悲喜交加，他的孙女，他的宝贝！她的心地是这样至纯至善，余家的女儿，憨点平凡点没关系，对他来说，最宝贵的，就是这颗为了家人甘于委屈奉献的心。

    郭九叶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给自己凑成了一段机缘，直到看到爷爷回来，神情激动，凝视她的眼神比以往更是温和慈爱，而余育莲脸色灰败，不甘不愿地跟在爷爷身后。

    看到这幅情景，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爷爷欣慰道：“幺叶，辛苦你了！你真是阿爷的好孙女、宝贝孙女！中午想吃啥？咱们去跟小烨买。”

    小烨是村里唯一一个贩售日常零用品的，大部分时候在村头推一辆小板车，有需要的就去他那儿买，有时候也会在村里到处兜售，就是赚一个路费钱。

    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习惯了自给自足，突然出去买这些吃的用的，总是显得奢侈，因此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说，到小烨那儿去。

    以往余育莲和余英休沐结束，要离家进城的时候，爷爷总是忙前忙后，想着法儿的做好吃的，生怕他们带少了东西，在城里不方便。可是现在，闹了一处这样的事，爷爷心里就只有郭九叶，对她们几乎是不闻不问，现在还要去特地为了郭九叶买东西！

    余育莲看在眼里，心中苦闷难言，余英亦有唇亡齿寒之感，大觉不公。她脑子比余育莲还要简单些，只记着眼前的一点好处，比如余育莲偶尔给她的几颗糖，比如爷爷给她添置的某件新衣裳。

    这会儿一看，不起眼的小妹占了上风，便有些不高兴了，气哼哼地坐在一旁：“九叶真好，还能去买零嘴吃。咱们做工起来，可是根本没时间出门！”

    她的话语虽幼稚，可也是条条理理地指向了郭九叶的。既说了自己累，又说了羡慕郭九叶，若是余爷爷心里没偏爱，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了，把她好好哄一哄。

    可余育莲这会儿正是想讨好余爷爷的时候，并不跟风来斗什么嘴，反而站到了余英的对立面：“别这么说，九叶跟爷爷在乡里，哪见得到什么好吃的，九叶，想吃啥，我给你买！哎，要是姐姐能跟你一样，留在爷爷身边服侍就好了。”

    她这会儿是撇开了所有的恶毒心肠，一心一意地在说客套话，可惜郭九叶现在不想配合了。

    她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阿爷，九叶不要什么好吃的。育莲姐儿话说得不错，可是古语有云，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姐姐你跟那人的流言不知几时才能消散，回城里去正是个好契机，你俩隔得远了，面也见不着，旁的人还能说什么？过不多时，自然而然就散了。”

    郭九叶倒是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她还要句句说得中肯，好像她全都是在为余育莲着想，尽管她的出发点其实是，你快有多远滚多远吧，最好别再回来了，不要妨碍我。

    她精心的包装，余爷爷自然看不出来，余英是根本不会思考这些，余育莲呢，估计还觉得自己是万人迷，妹妹对自己不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而且那未消散的流言的确还是压在她心头的一个重担，想到这个事情还未解决，余育莲也没心思想别的了，唉声叹气地坐到了一旁。

    余爷爷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彩，他正仔细地打量着郭九叶。

    他没想到，以往最不够跳脱、最沉闷的孙女九叶，思考问题竟然这么周全有礼，就像……就像一个读书人。

    余爷爷没见过什么别的世面，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很老练的。他的心境不若普通村野之人狭隘，他看到了孙女的“天分”，也觉得这是上天的天赐之礼，不应该被埋没。

    难道，真的要把孙女当男儿养，送她去学堂？

    可是，姑娘也渐渐的大了，学堂里都是些小子，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余爷爷左想也为难，右想也不好，最后把自己绕来绕去，不由得想笑，孙女不就回答了一个问题而已，他就这么紧张兮兮的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郭九叶成功地让余育莲闭了嘴，终于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