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白月将画笔扔回了笔架，幽幽地开口。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也看到了，百机楼是一座华美的戏楼，既然是戏中人，当然一生都憧憬着能够在这样一座戏楼上唱戏，台上灯火辉煌，锣鼓喧天，台下高朋满座，大声喝彩。”

    陈默点点头，白月作为戏伶，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最初，我确实是因为孤独得发疯，才想出这个法子，制作出一些泥偶，和它们说话。”

    “一开始当然都是我自言自语，但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我竟然觉得，这些用坟土捏出来的泥人土偶，好像真的能够听见我说话一样，不仅如此，甚至在我的耳畔回应，只不过，它们反复说的只有一句话。”

    “它们说，它们想要……活过来……”

    “那座木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不过，当时里面还有两个很可怕的东西，我并不敢轻易接近。”

    “再后来，那两个东西开始偶尔离开，趁着它们不在的时候，我偷偷溜了进去，这种做法就好像是被某种力量指引着一样，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面具，一张画好的面具。”

    “我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因为好奇心，将面具放到泥偶的脸上，因为……看起来它真的很合适。”

    “然后，那些泥偶就真的活了过来。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既然有了戏台，又有了演戏的人，那么，一切岂不是都回来了。”

    说到这里，白月露出了沉浸在其中的神情，但是陈默和李言都没有说话，在他们看来，一个不死不活的人，跟一群魑魅魍魉的东西，在一个空旷而阴森的鬼楼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这景象，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热闹，反而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为了打发漫长而没有意义的时光，有时候，我也会加入其中，和这些鬼一起演戏，不过后来，我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仅仅只有唱戏的人，而没有听戏的观众，那么这样的表演岂不是很无趣。”

    “就好像是感知到我心中所想一样，这座高楼再一次满足了我的愿望，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原本空空荡荡的戏台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观戏者突然像潮水一样涌来。”

    “可是红鸾镇早就是一片死地，怎么可能还有活人呢，虽然我隐隐也感觉到不对，但是，这种锣鼓喧天的景象，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直到戏终之后我才发现，这里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观众，出现在戏台下的只有一块块灵位而已，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这座楼本是一座鬼楼，戏台上演的自然是鬼戏，既然是鬼戏，当然只能是给鬼看了……但是这也很可怕，这座鬼楼，就像是知道我所想一样，一步一步地满足着我的心愿。我虽然总觉得它有所图谋，但是却难以抗拒。”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鬼戏不仅仅会引来鬼，也会吸引活人……”

    “这里原本是异界，可是每年的鬼节到来之前，异界之路都会打开，然后就会有活人莫名地闯入其中，而且只要街道上的灯笼亮起，那些飘荡的鬼魂，在误闯入其中的活人眼中，也会变得犹如活过来一般，整个街道变得十分热闹。也许在那个时刻，那些鬼魂，也会短暂地遗忘自己并非活人的事实。但是一旦鬼节过去，异界之路关闭，误闯入其中的活人就会被留在这个世界。只不过，就好像是作为我为它们引来活人的交易一样，这个鬼戏台给了我一个权力……”

    陈默心头一动，“也就是，每一天将一名活人带进这座楼的规则？”

    白月点点头，“它需要吸引活人，就需要我的帮助，用鬼戏将活人引来红鸾镇，但是作为交换，每天我都有一个名额，可以将一个人带进这座高楼，进入高楼的活人不会再被鬼吞吃，也可以与我在漫长的时间里作伴，尤其是这第二点，它知道我无法拒绝。”

    陈默默然，白月所做的事情，虽然很残酷，但是，对于无尽时间里，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的他来说，那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孤独感，让他做出这样的妥协并不奇怪。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李尘音突然出声打断对方，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

    “你刚才说，以往每一年的鬼节，你都会用这个办法，每天将一名活人带到这里，但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却没有看到其他人，那些所谓的幸存者，他们究竟都到哪里去了吗。”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白月的脸色也仿佛变得有些晦暗和阴冷，“第一，我刚才说，每天我有一个将其中一名活人带进这座高楼的名额，但是，我并没有说，这个人一定能够进入这里。”

    “被选中的活人，并不能直接进入百机楼，这座楼真正的入口只有一个，就是二楼的戏台，但是戏台上，有鬼。”

    “只有鬼戏结束，当鬼从泥偶的身上离开时，活人才能真正安全地进入百机楼，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这个名额都会作废。”

    陈默点点头，对于这样的解释，并不觉得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