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漠，这次是你输了。你终究是棋差一步，功亏一篑！我从未见过宁子漠如此惨败的模样，他一生高傲自负，终于尝到了一败涂地的滋味。

    我终于斗倒了宁子漠，让他永无翻身之地，可快感仅仅只有一瞬，随后便被看不清的迷雾笼罩着双眼，周围人越发畏惧于我，她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陌生，我在她眼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不人不鬼，不择手段的？也许是从谭素替我喝下毒酒的那一刻，也许是她以身负毒慷慨就义的那一刻，也许……是我发现她对宁子漠暗生情愫的那一刻。

    嫉妒宛如毒蛇，肆意游走在我的身体里。任由我声嘶力竭，也无法将它驱除。

    曾经为我肝脑涂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口口声声说爱慕我，救我的人，怎么能转身就像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是她让我信了，我以为无论我何时回头，都能看到她的面容。她骗了我，她没有。她没有在原地等着我。甚至还祈求着，我能原谅宁子漠。

    原来伤人者人恒伤之。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宁子漠，因为他夺走了我最想要的那颗心。

    我为她准备了封后的最高礼仪，为她准备了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她说我利用了她，我承认，我已然疯魔，我不需要去计较后果。或许宁子漠说的都对，我就是披着画皮的伪君子，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

    素素，你是不是对我感到很失望？你是不是，后悔当年拼了命来救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看向我的眼神，冰冷的石板冷得她发抖，她颤抖着伸出纤细的手拽住我的衣摆，谭素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因为皇上，仍然是我心中不二之选的明君。皇上你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犯错……

    我欲成魔，她却拉着我说我也是人。

    素素啊素素，你叫我该如何面对你？我夺得了这天下，却没有人陪在身边，该是何等的孤苦无依？你只道我的心愿是国泰民安，可你说了我也是人，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望着穷途末路的宁子漠，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坦然，我根本不甘心，亦不愿，将素素交到他手中。

    宁子漠，你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一字一句，皆是我真意。

    但……

    但，念在朕初登皇位，朝纲不稳，需宁相继续辅佐，便免其死罪，暂留其职，罚其三年俸禄，府中财物尽数充公，即刻执行……

    但，她选择了你。

    我最想要的那颗心，已经不在我这里。

    她大婚前日，我去见了她一面。她恭喜我达成所愿，可我心中所愿是什么？

    皇上心中所愿，定是国泰民安。

    我不禁笑了起来，心中徒增悲凉。原来她以前懂我，是因为她在意我，而现在，她心中无我，又怎会明白我的所思所想？

    那日离开之前，我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宁子漠，她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她说，喜欢，但不会在一起。

    因为王爷不是宁子漠，不会去强求缘分，有些喜欢，真的注定不会有结果。

    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余地，也尽数消散，我仿佛置于烈日灼心之下，无处可避。我回到了皇宫，做一个贤明正义的君王，总比做一个自欺欺人的贤王容易，只是闲暇时刻，总会想到她执笔写策论的模样，心绪便难以平静。

    我娶了南夷的格尔郡主，作为交换她给了治好谭素的秘方，而宁子漠，似乎也是因为这件事在我面前总算是温顺了几分。而格尔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我对她日夜防备，她联合重臣要挟我与南夷签订条约，我陷入两难之地时，是宁子漠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

    我突然明白了素素曾经与我说过的两全之法，与其扳倒宁子漠，不如让他为我所用。宁子漠之才，确实是我最需要的东西，他是稳住大聂的定心丸，亦是我制约朝野的重要手段。

    我扶了皇兄的遗腹子做太子，我一生无子，对他倾囊相授，亲自教导。我不在乎他将来会怎么对我，怎么对他的杀父仇人，我只是孤独得太久了，需要找些事情做而已。

    格尔无法理解于我，我为何宁愿扶仇人的儿子上位，也不愿与她生一个孩子。她不明白，我身体里流着的并不是皇家的血脉，我一生无子，便是对皇室最好的安排。

    我是大聂的贤王，亦是大聂的罪人。我尝尽过天下的赞美，也饱受过世人的唾骂。

    我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可是它们都没有告诉我，如何才能在天下大义与国泰安泰之间两者兼得。我终其一生，也无法窥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