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朝廷，建功立业……”

    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几句话，沈茜定定看向难得严肃起来的相公，心中颇是一阵激荡。

    她一直是知道相公有大抱负的，却一直也只是模糊知道，没有真正听相公提起过。

    如今这么一听，她才眞觉得相公果然不同那些安于一亩三分地妻儿热炕头的农人，甚至不同那些削尖了脑袋做官就只为了荣华富贵的普通读书人，而真是有青云之志的。

    当下又是骄傲又是欢喜，竟一时不自觉地出了神。

    而就在沈茜在门外认真思索的时候，门内一大一小两人其实也都在各自沉思。

    韩奇倒好，一方面是清楚沈茜在门外，正好借机对她提一提自己的胸有大志，一方面也好在不确定虎娃想做什么时先用言语带一带。

    而虎娃可就不同了，他这会儿皱眉皱得脸都快揉在一起了。

    这话说在韩奇口中是慷慨激昂，听在沈茜耳中是心潮澎湃，然而落在虎娃心头，却只是一串听也听不懂的话。

    即使他能猜到这应该是很厉害的一句话，却依然无法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而自己努力了好半天还是只能苦着脸看回韩奇：“二叔，这是什么意思啊？”

    韩奇这才微笑解释了起来：“如今的天下虽勉强算得上平静，却也只是面子上的光鲜，骨子里其实奸佞横行、人才匮乏，搅得整个朝堂不得安宁。”

    “也就是说，你可以当如今的天下是一个表面好看实际上已经有了虫子的苹果。”

    “哦这个我懂！这样的苹果就肯定不能吃了！”虎娃立刻欢喜地抢过了话，“所以就是说现在的天下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却很坏嘛。”

    “你说得不错。”韩奇仍是微笑，眼底却已隐约有了愁绪，“所以我辈才要努力读书，努力科举，争取有朝一日入朝为官，能为这天下危局贡献一份心力。”

    说到这里韩奇才恍然这样说虎娃又听不懂了，连忙又换了比喻：

    “就是说在你没有厉害到不用任何工具就能除掉苹果里的虫子而只留下苹果的时候，你就只能自己挖开苹果，到里面去除掉躲在苹果里的虫子。”

    “那我就明白了。”虎娃也是点头，“我舍不得丢掉苹果，又没办法隔着苹果把虫子打死，就只能挖开苹果去找虫子？”

    “便是这么一个道理。”不料虎娃当真是个聪明的，韩奇眼神间也多了几分欣赏，“虎娃很聪明啊。”

    “我，我聪明吗？”显然是从未得到过这个方面的表扬，尤其是还是来自家里最聪明的二叔的表扬，虎娃一时高兴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然而很快，他又郁郁地垂下了头：“可是一直都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韩奇看得虎娃这样，一时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只得赶紧安慰：

    “二叔都说了虎娃聪明，虎娃就一定是聪明的，只是以前都没有机会说出来，大家才不知道的嘛。”

    “那这样的话，只要我好好读书，大家就都会知道虎娃聪明，然后就都会像对二叔一样对我了呗？”

    毕竟是小孩子，几句话一劝也就止住了失落，转而又热切发誓起来：

    “那虎娃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考试，将来跟二叔一样去挖天下的虫子！”

    虽然还是好笑于虎娃弄混了自己的本意和比喻，因而说出这么奇怪的一句愿望。

    但看得虎娃一本正经的小脸，韩奇还是心中一软，年少时候的愿望最是真切，

    即使现在的虎娃还只是激动于自己的话才做了这么个决定，但是也证明着自己的话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好的影响。

    哪怕以后因为种种原因他又放弃了读书做官的念头，起码还能记着这无论做什么都能有用的一点，也就足够了。

    所以韩奇便没有继续进行早就准备好的试探，而是直接伸手捏了捏虎娃的小脸：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可就要和二叔一起努力了。”

    “嗯嗯！”虎娃却只是不管不顾地点头，一幅恨不得马上就去考试当官的模样，“二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奇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熨帖，索性直接放下了面对侄儿的温温和和，换成了面对一个学生的肃然：

    “那么我们现在就从识字开始，一步一步，为将来你考好试做大官做准备。”

    说着，自怀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了虎娃：

    “因你如今只是开蒙，贸然给你太复杂的文章你也看不懂，便先用这本千字文。”

    那本书显然年头久了，微微有些发黄，但是保存得却是极好。

    沈茜猜也许正是韩奇幼时读过的，为了虎娃才特意翻出来的。

    韩奇倒没有沈茜想得这么多，看着虎娃郑重其事地接过书册，小心地抱在怀里，才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你就每日随着我一起先学这本，等识文断字之后再换旁的书。”

    虎娃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看得韩奇已经示意他翻开书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