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得到答案了吗？”

    月光下，坐在窗台的边框上，翻阅书页的银发少女如同精灵一般美丽得不可方物。她头也不抬地看着书本，却察觉了鲁德的到来。

    “你在看什么？”

    回应她的不是回答，而是毫不相关的疑问。

    露娜合上了书本，轻轻一跃从窗边跃下：“是故事。”

    “故事？”

    鲁德念叨着重复了一遍，表情微微带着一丝奇异。

    他未曾想过，她竟然还会看这种书籍。

    “很奇怪吗？”

    不等鲁德回答，露娜解释道：“知识承载着智慧的结晶，传递着过去探索的结果。故事凝聚着想象的精华，传承着精神和人们的欲念。故事不一定具备真实性，有的其合理性都完全经不住考据，但是某种意义上也反映了作者的世界。读这样一本凝聚了作者幻象的书，就像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你不这么想吗？”

    鲁德微微摇头：“但这其中的经历可能是虚假的，其中的知识是未经严格考据的，其中的道理是缺乏说服力的。至少，我并不需要这样的书籍来增长见识。”

    “是吗？”

    露娜像是感到十分可惜一般低了低头：“你觉得他们没有意义，缺乏价值？”

    鲁德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或许……我就是这个意思。”

    “意义，价值？”

    露娜似乎为自己所说的这两个单词感到很好笑似的，久违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露娜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罕见，罕见到让人疑惑这张精致如同洋娃娃般的脸上原来也是会浮现出不一样的表情的，越是如此越是令人心跳加速。哪怕是鲁德也不禁微微动摇，脸上窜起一丝浅浅的红晕。

    “你可曾理解过这世上所谓价值和意义的东西？”

    鲁德闻言微微发怔，仔细看去，原来，那笑容并非带着美好的意味，反倒近似于讥讽和嘲笑。

    “不管是人类也好恶魔也罢，最后的结果殊途同归是死亡。既然终究都要死去，那生前的一切又怎么可能拥有价值？而你纠结的人类或是恶魔的问题更是傻得令人发笑！”

    那实在不像是平常的露娜，那个表情，那个状态让鲁德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

    可下一秒钟，露娜的表情又再度恢复冷静，宛如彻骨的寒冰般冷澈：“恶魔也好，人类也罢，如果你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会因为身份的不同改变，那么……那真的是你真正渴求的吗？”

    那是严厉而又直击灵魂的拷问，仿佛在质问鲁德，自己的迷茫是如何不值一提的一件事。

    忽然，鲁德发觉那张凛然的脸是如此之近，在月光下，那对银色的眼眸炯炯生辉。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掐在了露娜的脖颈上，不自禁用上了要捏碎岩石般的全力，少女玉白的脖颈上，宛若透明的皮肤下，纤细的青筋如同绿色的水晶一般瑰丽而魅惑……让人不自禁想要将之撕裂。

    鲁德惶恐地松开了手，让面色惨白的少女跌落在地，发出轻轻的咳嗽声。

    “为什么……明明，已经释放过了才对……”

    鲁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压抑着某种可怕的东西从心底冒出。

    脖颈上留下如同被绳子紧紧束缚过的深深勒痕的少女，她的脸上看不见痛楚，只是默默注视着一脸挣扎的少年，她看着他阴沉着脸缓缓背过身去，似询问似陈述般说道：“今晚也要‘狩猎’吗？”

    少年的背影传来声音：“看来，暂时还不能停下来的样子……”

    露娜爬起身，看着走向窗台的鲁德，说道：“还没告诉你，今天有人来找你。”

    “……”

    “是个黑发黑眼，看起来似乎和你有着很深的渊源的少年。还有，后天……别忘了。”

    没有得到回应，鲁德的身影在夜空中悄然变淡。

    大使馆外，路西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看了一眼皎洁的月亮，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夜色之中，透明的身影在屋檐上迅速穿梭着，每一步都轻盈如同燕子一般没有造成丝毫响动。在一栋屋子的房檐上至多停留过一秒，然后很快又落在了另一栋上。

    灯火阑珊的街市中，似乎无人发觉有这样一位穿梭在楼宇之间的行者。

    路西紧跟其后，没有太过靠近，也不会太过于遥远，只是默默注视着那个近乎透明的身影。

    灯光骤然黯淡。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繁华闹市，来到了这朝歌城无关的领域。

    在一栋栋房屋之间的陋巷之中时不时传来或呜咽或嘶吼的声音。哪怕是在这样繁华的国度之中，似乎也存在着无法展露于光线之下的阴影。

    鲁德悄然落下，在面前的小巷尽头，那死路之前徜徉着弯弯曲曲的鲜血的小溪。低沉的兽吼和血肉摩擦的声音从那一身黑灰色毛发的身影身上传出。

    那是咀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