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到，张子浩的队伍又减员了。他得意的左膀右臂相继转学或退学，这令他元气大伤。眼看着施亨的势力越来越大，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而他的团队却面临着解散的危险。这让他愁眉不展。

    要知道，这样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首先，人员的减少会让别人更不想来他的队伍。在三中，一个人选择站哪个阵营时，通常会以人数为考虑。阵营人多，就代表着强大。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加入实力强大的一方。也正因如此，这些势力在揽人时，都会先向对方展示本方的实力。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那些对于加入与否犹豫不决的人，带到小树林，让他们现场观摩一下本方的战斗。这是最直截了当的展示本方实力的方法，胜过一切吹嘘和夸大。

    张子浩就通过这种方法为自己的队伍招来了不少人。也可以说，他的手下都是这样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从而加入的。

    高一入学时，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三中水很深，初中的时候，他就对此颇有耳闻。那时的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放飞自我。他本来可以去更好的高中，但临近高考，他的家里却发生了变故，这令他不得不来这所学校。

    如果说恶人生来就是恶人，那这句话是有失偏颇的。人生来本善。恶人的产生无外乎两种过程：有一类人逐渐被这个社会污染得失去了自己的本性，还有一类人，则是被逼无奈，所以才成了恶人。他们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最终无路可退，背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类人忍无可忍，没有办法，才拿起武器反抗。有了第一次反抗，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不断地反抗，才能防止自己掉入万丈深渊，从而让自己不被欺负。久而久之，这种反抗就变成一种长性，外界就会把他们归为恶人的一类。这就是第二种恶人的演变过程。

    张子浩就属于这类人。

    他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父母的样子在他心里如一个光点，模糊不堪。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他交给了爷爷，然后就不知所踪。年幼的他不止一次向爷爷问过父母的去向，得到的回答却总是，“他们会回来的”。他就像个孤儿，只有爷爷是他的依靠。

    奶奶去世得早，爷爷五十多岁便失去了挚爱。他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张子浩从未见他发过火。据说他和奶奶生活大半辈子，彼此没红过脸。

    退休之后，他靠给饭店送菜为业。开始的时候，别人见他岁数大，不愿要他。爷爷特地骑三轮车把整个滨华绕了一圈。饭店的人目瞪口呆，想不到此人如此老当益壮。于是就把每日给后厨送菜的活儿派给了他。爷爷从此再就业，重新投入到了火热的工作之中。

    送菜的活儿不累，早晚各一次。每天凌晨四点左右，他需要蹬三轮车去蔬菜批发市场进菜，然后装车。赶在早六点前，给饭店送去。这些任务完成后，便一天无事。待到下午四点多，他还要再重复一遍清晨的活动，赶在晚上七点之前给饭店送菜。晚上送的菜叫晚菜，是饭店以防不时之需时用的材料。

    一般老人在退休之后，都会有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他们会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社会的价值已经消失殆尽，突然变成了世界的弃儿。但张子浩的爷爷自从找到送菜的工作后，仿若重获新生一般。他觉得自己逐渐老化的躯体对这个社会还有些许价值，自己还不是丧失劳动能力的废物。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还有用处时，那种希望的感觉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那段时间，他老人家就沉浸在这重获新生般的希望之中。

    送菜之余，他还会上街做义务交通员的工作。工作的具体内容就是：拿着红色小旗，在车流繁多的路段指挥交通。除此之外，他还保护着周围的公物。一次一个年轻人摘了很多路旁栽种的野花，他上前阻止，怎奈那人态度极其蛮横，二人就这样吵了起来。张子浩记得，那是爷爷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发火。

    爷爷还是个象棋高手。小时候，他经常带着年幼的张子浩在小区公园里和其他老头下棋。棋到之处，所向披靡。整个小区的老人都被他杀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爷爷还代表所在的小区，参加过全市象棋大赛。比赛成绩张子浩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天晚上，爷爷回家时，拿回了一个特质的象棋，据说那是大赛组委会特意为所有参赛者定制的纪念版象棋。

    在爷爷的案头，永远摆着一本书和一杯茶。他从来不看现代和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更是不涉及，他唯独对中国的古典文学情有独钟。在他书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一本书是《三国演义》。虽说少不看西游，老不看三国，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或许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那些于平静中左右天下的谋略。年幼的张子浩常坐在爷爷的膝头，听他讲诸葛亮的故事。当讲到诸葛亮病逝五丈原，给刘禅遗书《出师表》时，他竟哭得不能自已。可能只有到了一定岁数，才能体会到那令人垂泪的悲哀和叹息。

    喝茶则是爷爷后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他一般会在早起和看书时，沏一杯茶，放在身边。茶有个特性，那就是易于存放。他喜欢茶叶的品质，也向往茶叶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