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谢予安便被招进了宫中。

    天子寝宫中几位大臣个个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言季一身皱巴的衣服挂在身上，显然一宿没睡，平日里摄人的双眼也满是血丝，处处透着疲累。

    “丞相，你说大靖能挺过这关吗？当着人的面，身为一国君主竟问出这样的问题，其他人的心更往下沉了沉。

    谢予安敛目：“陛下无需忧心，有霍忠守着城门，卫统领守着皇宫，西南军轻易进不来的。

    然而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言季，只听他长叹一声，招来侍奉的婢女为他洗漱更衣，而后带着众人去了朝殿。

    而尚在丞相府的容潜却是起床洗漱完毕后与陆桑桑一道用了早饭，不慌不忙消食片刻，再由陆桑桑亲自为他更衣。

    哗啦——

    陆桑桑掀开搭在木架上布罩，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中，她伸手小心翼翼在那精美的刺绣上抚过，神色微动。

    一件衣服便是身份的象征，今天过后容潜便不再仅仅是容潜，他将是大顺的一国之君，肩上扛着的是天下百姓。

    她不自觉扬了扬嘴角，这个男人本该如此！

    替他束好腰带，压平衣摆上每一个不明显的褶痕，陆桑桑这才捧起盘龙金冠。

    容潜自觉矮了身她仔细给自己束上。

    一切穿戴完毕，陆桑桑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脸，陌生的是他如今的身份。

    “真好。沉默良久，她终于开了口给出了一句评价。

    真好，她终于看着他站上了最高点。

    真好，天下百姓将会迎来一位明君。

    她话音刚落，容潜忽然张开双臂将人纳入怀中紧紧抱住，低沉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传了出来，甚至带了几分委屈：“你要走吗？

    “……陆桑桑一怔，他怎么知道。

    她是准备待他登基以后就离开的。她喜欢他，甚至是爱他，愿意付出一切去爱他，但她却不能忘记晋阳候府是如何覆灭，陆家军死在战场上的惨状。

    自从那次在门外听到了真相，她留在男人身边的每一刻都是，都是在自我审判。

    可她不能在那时离开，如今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不想再如此折磨自己。

    “你曾经说过，你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没听到她的回答，容潜心中更是忐忑。

    陆桑桑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是，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哪怕将来我身在一个地方，只要你说需要我，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说话算话？

    “算。

    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唇一笑：“你一向比君子还君子，所以我信你会遵守诺言。

    日头西移，城楼上的霍忠听属下报着西南军的进程，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手心全是汗。

    昨晚在相府，谢予安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的一双儿女至今还一无所觉留在相府。

    容潜给他的承诺犹如书中那些会勾人魂魄的妖精，无时无刻引诱着他。

    “盛京城门你开或不开，西南军总会入城，只是霍家的结局便会不同了！

    “不开，你跟着你手下的将士们一并为言季殉葬；开，你便能做这盛京守备！

    他想起了靖安军入城的那一天，城楼上的谢予安便是今天的自己。

    “守备大人，西南军已经全速朝城门处进发，我们该提前做好应战准备。小兵喘着气匆忙来报。

    他话音一落，黑压压的骑兵已经如潮水一般从远处涌了过来，霍忠遥遥看着那逼近的队伍没有说话。

    如今不管是为公为私，他也不可能替言季守着这城门了。

    朝殿上言季入定了一般后槽牙紧紧咬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朝殿的门口。

    “报——

    “陛下，不好了，霍守备、霍守备当了降兵，西南军一来，他便将城门打开了！

    众臣“哗地炸开了锅，此景似曾相识，大家不由纷纷将目光落在谢予安身上，谢予安不愧是一国重臣，此时此刻依旧岿然不动。

    而言季就没能这般淡定了，只见他瞳孔微缩，眼睛血红，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混账，他竟敢、竟敢……

    竟敢违抗朕的命令，简直不可饶恕。

    如今言季已是强弩之末，可他却不肯就此认输，魔怔了一般碎碎叨叨：“朕是天子，谁敢忤逆于朕？不过是一群杂碎而已，也想扯旗窃国？丞相——

    “臣在。谢予安出列。

    “快，你快给朕想想办法！言季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将一切希望放在谢予安身上。

    “是啊是啊，丞相大人您快想想办法！

    “陛下可是待您不薄，您一定还有办法的……

    “对对对，快想想，哎您怎么就一点不急呢？

    “……

    平日里看他不惯的那些乌合之众，现在倒是纷纷开始抬举他了！

    谢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