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到深秋。绵绵不断地雨水倾泻而来，时急时缓。走在乡村的路上，不时溅起一朵朵小小的雨花。街上变得静谧，一垛垛的玉米皮上搭着塑料布，“嘀嘀嗒嗒”的声音里带着落寂。

    李艳打着伞，慢悠悠地走着。不时抬头望望头顶上飞速飘过的黑云，如山峰一样耸立着。

    “李艳，下班了。”一回头，香云在喊她。那笑盈盈的眸子里闪着亮光，那微黄的方脸庞挂着笑。

    “香云，你干啥去了？”“我去前院里了，一块走吧。”两个女孩说着笑着，伞下不时跑出欢快的笑声，打破了雨天的清寂。

    香云和李艳同岁，只是比李艳晚上一年学。她上面两个姐姐，大姐瘦弱，面黄，无精打采的模样。大姐下学后在家做些家务，农闲绣花织毛衣。二十多岁便订了亲，而后跟着未婚夫在外打工，逢年过节才回来。

    二姐生得胖大魁梧，一双眼睛如铜铃般又大又亮，头发细软卷发，紧密地贴在头皮上。二姐学习太笨，上小学时语文背不下来，数学不会做。老师经常留她在学校补习功课，每天回家都很晚。老师在班上也经常数落她，她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呆呆地望着老师。没上几年，她便辍学了。

    二姐不爱说话，平常与人交流不多。但她老实厚道，为人实诚，干活不惜力气，周围的人都很夸赞她。

    只是香云的父亲脾气暴燥，常常和香云的二姐言语不合发生争吵。他眼睛通红，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怒气和威严。

    香云的二姐象个耍赖的小孩，急得跺着脚分辩，甚至一屁股蹲在地上和父亲据理力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香云的父亲喂了一群羊，他每天手里挥舞着皮鞭，吆喝着去放羊。头羊领着一群灰白色的羊咩咩的叫着，跑过扬起一阵尘土，他紧跟在后面。

    这群羊是他家的宝贝，那怕夏天院内异味熏天，蚊蝇乱飞，他仍舍不得卖掉。

    那时，香云家还住在土坯房里。正屋墙上挂着十大元帅的画像，墙壁早已灰黄黯淡。冬天，别人家都烧煤炉，家里温暖又干净。只有香云家，在进门堂屋的西侧支了个锅灶，冬天烧木柴。那干透的木柴在炉灶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红又亮的火苗热情地舔着锅底，火光印红了香云一家人的脸。

    香云家的院墙是用玉米秸秆排列，用纲丝绑起来，围成一人高的篱笆。那吱吱扭的竹大门在风雨的冲刷下变得光滑。只要有人走过，会听见院里两只狗的狂吠，错落起伏，还听见两只大白鹅嘎嘎的叫着，急急地跑向门来，甚是吵闹。

    李艳觉得香云家最干净的时候是春天。春天，她家门口栽的一棵桃树开花了，那棵桃树扭着腰肢，朵朵花瓣飞上枝头。粉红的花瓣象天边飘来的一片红云落在枝上，再加上打扫得干净清爽的小院，几只雪白优雅的鸽子，倒真有点“田园小院”的感觉了。

    香云爱笑，不胖不瘦，个子也不矮。就是说话不清楚，嘟嘟囔囔，而且穿戴上也不利落。可是在她姐妹仨中，她是学问最高的，给人感觉最聪明的。

    两年后，香云订婚了。未婚夫是邻村的，隔着不远，隔着一大片田地就到了。她未婚夫长的高大朴实，听说在外地亲戚的工厂里上班，还当一个小官。

    香云的父母很看中这门亲事，每次香云的未婚夫来，必笑意盈盈。热情款待。过了一年，香云结婚了。

    结婚后的香云没多久便怀孕有了孩子。她离娘家近，三天两头的回娘家。李艳再碰见她，发现她好象变了，絮絮叨叨，口齿不清，有时也听不清她说什么。

    有时在街上碰到她抱着孩子，她母亲跟着，手里拎着一包东西，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春天李艳回娘家时，常常抱着女儿去香云家看鸽子，那雪白的鸽子象落入人间的精灵，轻盈地在屋顶跳跃，有时“呼啦”一声，飞向远处的天空。

    几年过去了，李艳回老家。香云看见她，喊：李艳。李艳回头，看见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那久违的亲切感一下子迎面扑来。

    有种寒喧并不是客套。

    回到家，李艳说起香云。旁边的一位婶子说道：“你不知道，香云其实日子过的并不舒坦。孩子都这么大了，家里还是她婆婆说了算。”

    李艳有些诧异，真的？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邻居。

    “孩子小时候，她婆婆不是怕有偷小孩的，连大门都不让她出。买件衣服都是她婆婆去集市上给她买。艳，你说，她能买好看的吗？不尽买一些年龄大穿的，便宜的吗？”

    “她又不疯不傻的，整天呆在家里，不跟外界接触，多闷啊。”李艳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