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黑暗日

    他们即刻冲下楼梯，来到地下四层，未来梦大厦最底部。

    即便世界末日降临到我的头顶，最终审判打断我的脊梁，我也再不会反抗。因为，莫妮卡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男人蜷缩在两辆汽车间的空隙里，啃着一只大大的烟熏火腿，想必是从楼上卡尔福超市的熟食柜台拿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发现，满脸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加一个男孩及一条狗。

    没错，这就是洗头妹的代名词。

    周旋回头看了看美发店，随口问了一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在充满柴油气味的发电室左侧，一处没有任何车辆的空地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丘吉尔章

    死死地盯着他。

    “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小男孩？”

    可是。4月1日。星期日。夜，22点19分。……如今，差不多将近四个小时过去，我们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无论是幸存者们的科学与理性分析，还是我这条狗天生的动物磁场反应，都已确认——我靠，世界末日，终于到了！〗

    “我在八楼‘巴黎形象公社’发现的又一个幸存者，她叫阿香，是——”本来想直截了当说洗头妹的，但为了给她点面子，周旋还是顿了顿又道，“店里的学徒。楼上都仔细搜查过了，无论死人还是活人，她是唯一一个。”

    此外，还有两个受了轻伤的幸存者，就是商场的女清洁工于萍乡，还有胳膊上缠着绷带的白领许鹏飞——他上班的办公室已在十楼以上化为乌有了。

    往下走了几层楼梯，在三楼听到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丘吉尔……丘吉尔……”

    如果第十九章就是未来梦大厦的第十九层楼，那么周旋本应选择在本章死去。

    罗浩然建议把尸体集中在地下四层，这里与楼上相对隔绝，空气也不太流通，再加上有柴油发电机工作，除了必要的设备维护以外，一般人也不会靠近。集中到大厦的最深处，也差不多接近于深埋，人伦上也算对得起死者，总比暴尸于大庭广众之下好吧。

    郭小军抱头痛哭：“今晚，我老爸在游艇上跟他的明星小三开派对，必死无疑了！”

    未来梦大厦底楼分为两部分，三分之二是商场中庭，其余三分之一给了未来梦大酒店，专用电梯跳过商场与写字楼，直达十五楼以上的酒店客房。写字楼进出口在商场与酒店之间，总共只有几层楼，也没必要单独再设大堂。可以想象，地震发生时，任何人都没可能乘电梯逃到底楼，而正在酒店大堂的人们，除了这个不幸的遇难者，都逃到了商场中庭——怪不得那一大堆踩踏而亡的尸体中，还有几个穿着酒店制服。

    柜台后面传出几声轻笑——是那个叫海美的少女，看到周旋转过头来，便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周旋独自来到八楼搜索尸体。这里有一些奢侈品牌，混杂着几家中档的餐厅，还有一家大型健身中心。回廊尽头是“巴黎形象公社”高级美发店，数张发型奇特酷潮的灯箱照片，还在店门口的橱窗上亮着。

    周旋转过头来，同时丘吉尔发出又一串吼叫声，他们都看到了——一个男人，上身穿着件破烂不堪的厚外套，下身是打着补丁的牛仔裤（不是装饰用的补丁，那一看就是真补丁，带着油腻的污黑肮脏）。蓬头垢面，留着浓密的胡须，黑黑的脸上只有眼睛是亮的，粗看倒有几分神似犀利哥。

    我的灵魂。

    “还有猫……还有老鼠……还有……”

    “各位，我们还能在这里掉眼泪，已经比外面的亲人们幸运多了！”教授在重复他书里的内容，“当地面发生巨大的灾难，比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核泄漏……暴露在地球表面是极难存活下来的，只有躲藏在地下空间才是安全的。”

    回到地下三层的车库，周旋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刚才的柴油气味和尸体的怪味一下子淡了许多。他放开蒙住男孩眼睛的手。这个七岁的日本男孩，脸色像刚才那些死人般苍白，没有半丝血色，看着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其实，只要稍微多些血色，正太是一个眉清目秀惹人喜爱的孩子。男孩的神色不怎么惊恐，一双酷似他妈妈的眼睛放射出成年人似的目光，指向周旋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的罪恶。

    悲催的我只有三岁，一生才过去四分之一，就撞上了世界末日。

    他对死人麻木了，亲手搬运了十几具尸体，身首异处支离破碎白骨森森血流遍地惨不忍睹……直接用手搬用肩扛用铲子铲绑绳子拖装麻袋拉（比如那个上半身在五楼，下半身在底楼观光电梯里的女子）……开始戴着一副口罩，但闷得喘不过气来，在看多了内脏、骨头和体液以后，索性把口罩摘了，直面人生的各种惨淡结局。他时常捡到死者的手机、钱包、项链、银行卡，以及断指上的戒指……若在以往遇到地震灾难，遇难者遗物都得妥善保管，但现在谁要这些东西都没用了，就直接抛回死人堆中。

    他们，也看到了地狱。

    晚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