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警官把脏物提进去。另两个民警挟持着水狗的臂膀，将他拖进门。老式的木门槛，黑色楠木，又厚又高。里面是个四合院，有一个约一百平方的砖面天井，四面回廊也铺着地砖，圆形廊柱和门窗都是楠木的。这个院子的房屋，一半派出所办公一半民警住宿，一间屋子的门外廊檐还吊着两挂白白的新腌腊肉。

    水狗的双手被铐在审训室的窗口。窗户开着，冷风从铁栅外一股紧似一股地吹进来。脚刚好可以触到地面。屋子约十五平方，方方正正，有两个窗户，铐人的那边是个小窗户，窗外能听到水流声，想必旁边就是古老的邻姑泉，对面还有一个大窗户，雕花镂空，十分雅致，进门的地方有一个旧办公桌，桌子后面有两把高背红漆木椅。

    清晨，卢警官推开门看了看水狗，见他还好好地铐在那里就关门走了。在门被关上的瞬间，水狗抬起头说：“给我一口水。”

    卢警官重新推开门，定定地看着水狗。

    这时的水狗奄奄一息。

    卢警官去端了一纸杯开水，放在窗台。开水的热气在水狗的腰际飘荡。他喝不着。

    一会儿，一个民警推开门朝水狗看。他正在吃早餐，手里握着一袋小笼包子。他看到了窗台上的水杯，对屋外的人说：“卢哥，你给他喝水啊？这么人道？”

    卢警官说：“人民公安爱人民。”

    上午八点半开始审训，卢警官提问，那个吃小笼包子的警官作笔录。

    “说。姓名。年龄。住址。”卢警官发问。

    水狗的嘴巴动了动，翻着眼皮看警察，没有出声。

    “姓名。年龄。住址！”

    水狗没说话。嘴巴半张着出气。好似鼻孔堵塞。

    卢警官走过去推了推水狗，见他晃晃悠悠的，懒得回答的样子，挥拳照着水狗的脸就是几下。水狗咳了几声，吐了一口血水，又噎了一下，再吐出一口血水。

    “找死是不是？”

    水狗摇头。

    卢警官把水狗的铐子取了。一取下铐子，水狗就瘫倒在地上。见卢警官的脚朝自己走来，水狗说：“我说。”

    “你说？”

    水狗点头。

    一小时之后，卢警官带领两名同事拿着水狗的交待去查抄脏物。临出门时，卢警官把水狗的一只手铐在桌脚上，将窗台放着的那杯水放在地上他够得着的位置。

    脏物光电视机就涉及二十个品牌，电冰箱六个品牌，其中一台是八成新的三开门容声大冰箱，挂式和落地式的电风扇共计十三个，一个电火锅放在一张小方桌下面，锅里还有半锅水，桌子上有一盒三九牌感冒冲剂两个空的小药袋，一小堆用过的白色纸巾，一只打火机半支白色蜡烛，一把小梳子放在一张叠成正方形的半湿的毛巾上面，一双崭新的长颈白棉袜湿淋淋的，晾在床尾的木架子上，袜子上落下的水滴将翠绿色的旧床单浸湿了一小片，一条电线从门边进来从屋顶正中出去，电线转弯的地方有只白炽电灯灯座，没有灯泡。

    晚上继续审。水狗继续交待，并供出了销脏地点。

    第三天晚上九点，在吃了卢警官送来的一杯开水一个馒头之后，赤着脚一脸血污、戴着手铐的水狗被一辆偏三轮警用摩托车送到位于德阳市区北门口署前街的看守所，等候法庭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