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惊不喜。

    法官和检方人员一起鼓掌。

    旁听席上有三名狱警。他们三个人是本次庭审的全部旁听者。他们跟法官们一起鼓掌。

    笔杆子一把揩了眼泪，抢前一步去接判决书。

    土狗立即阻止了他的律师。

    “你等一下，笔杆子。”

    笔杆子惊回首，说：“有什么不对吗？”

    土狗说：“这份判决书我不认同。拒绝接受。”

    “为什么呢？当庭释放。你被当庭释放了。你自由了。”笔杆子这么说。他笑起来，以为他的当事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法官们听了笔杆子的话，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土狗见所有人都跟着笔杆子和稀泥，很有些紧张，他努力镇静，说：“为什么还说‘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笔杆子见他的当事人很有些“找事”的意思，抢前一步，从法官手里抽走判决书，对土狗说：“这有什么呢？都是这么写嘛。你自由了就行了呀。”

    土狗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弯腰致歉，然后说：“我非常感谢各位的努力。但是，我没有杀人。我从一开始我就说自己不是杀人凶手。我申诉了将近二十年，我一生中最最精华的岁月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度过。我一直在洗刷我的罪名。现在的事实是，那是一件真真正正的冤案。你们不能弄个格式判决书来敷衍我。这个东西关系到我一生的清白，决不能马虎。”

    笔杆子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看了各位法官一眼，一边将判决书往他的公文包里放，一边对土狗说：“依你的意思呢，王叔？”

    土狗说：“宣判书上必须改为：事实清楚，本案是个冤案，王顺华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是错误的，现撤销原判决，王顺华当庭释放。”

    判决书是有一定的格式规定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也说得过去，毕竟埋尸现场有他王顺华的身份证件，身份证不足以证明他王顺华就是行凶者，笔杆子说：“王叔，这些冠冕文章，跟事情的结局没有直接关联，我们不计较也罢。”

    “不行。这关系到我的尊严。我要堂堂正正地出去，不能带着‘证据不足’这样的侮辱性结果。人们会说，你小子并不是没有杀人行凶，你杀了人行了凶，只不过是公安警察没有查找到足够证明你小子就是凶手的证据而已。这样的轻蔑我不受。莫非你们还要围绕‘我’这个主题进行勘察？找到所谓的证据之后先入为主地对号入座，重新把我王顺华弄进监狱？”

    主审法官明显不悦，他说：“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证据足了，把你弄进来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笔杆子脸色煞白。本案为什么经历二十年沉潜不能大白天下，有当权者玩忽职守的一面，也有至今没有找到真凶的原因。没有真凶，案子就不能结，案子不结，一切皆有可能。

    一名坐在主审法官右侧的陪审法官开口，说：“王顺华，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写？”

    土狗此时也看出了场面的危险，也后怕了，见如此问，马上说：“语言上怎么润色我不专业，只要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很罕见地，土狗对笔杆子笑了一下，表示歉意。

    检方和法官们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了一阵，都松驰下来，主审法官走到书记员的电脑前，授意修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