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是沧州一带口碑较好的妓院，既收单纯买艺的女子，也收买身的女子。因此，很多走投无路的女子们愿意去潇湘馆试一试运气。

    苏芷溪随曾妈妈步入殿内，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整个大殿最引人侧目便是那个偌大的舞台。那舞台有四根台柱，以苏芷溪的眼界看来，那台柱是黄花梨木质地，它们色泽黄润，纹理细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还是可以闻到它们散发的沁人香气。黄花梨木是南海小岛上的特有木种，就算是放眼整个大陆，黄花梨树也不过百来棵左右。而潇湘馆仅仅只是舞台的台柱就使用了四根…

    嚣张放任的胡姬，有恃无恐的曾妈妈，名贵的台柱…按理说老鸨都是妓院之主，是有绝对的实权的，寻常窑子中的女子又怎敢以下犯上？曾妈妈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作为老鸨又太过年轻漂亮；这台柱气韵天成，是名贵的香木，又不遮不掩地树立在舞台上，除了炫富，还是炫富。而这所有的一切可以用张扬二字诠释。

    苏芷溪推测，这潇湘馆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势力。苏芷溪内心唏嘘不已，此刻却已经警觉起来，只怕从她踏进潇湘馆的那一刻便不得善终了。

    她粗略地将大殿扫视了一周，有锦衣华服富家子搂着衣着单薄的女子亲昵，有相互推搡着敬酒的官员，但更多的还是搂着女子喝酒看表演的。苏芷溪曾抬首，天顶有有几十根细铁丝交错，将不同色泽的灯笼串起来，照得大殿内富丽堂皇，摇曳生姿。她的目光下移，整个潇湘馆有四层，每一层都有许多厢房相连，朱漆门匾上有带有女子名字的阁名。比如：海棠阁，胡娘阁…

    如此，其他地方又和其他窑子别无二致，没有太多可疑之处。她之所以这样肯定，也是从小喜欢女扮男装跟着兄长们逛窑子逛出来的啊！

    曾妈妈带着她从漆金竹楼梯走了上去，有上下楼梯的女子挽着男子手朝曾妈妈打招呼，曾妈妈有礼地回应着她们。

    “听说你是来应聘舞姬的，我适才看你腰杆软绵，想开也是跳舞的好料子。不知姑娘能否赏脸？”

    她微微笑道，露出雪白的牙齿，眼底有真情流露。

    苏芷溪虽觉此人心思颇重，但待人接物还是有礼有度的。

    “妈妈客气了，我本就是想找一份糊口的工作，能得妈妈青眼，反倒是我的荣幸。”

    苏芷溪眉眼微弯，露出一个疏离客气的微笑。

    她们一直走到了三楼，一拐弯便进去了一个小厢房。那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那里化妆，有浓妆艳抹的，有清淡靓丽的，有娇俏可爱的，还有清丽婉约的，有娇柔温婉的，还有大气华贵的。

    曾妈妈继续说道：

    “不知姑娘叫什么？妈妈我平日里也好称呼。”

    “萍水相逢，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今日来潇湘馆的本意是跳一支舞，至于我能分到的银钱，就按潇湘馆的规矩来吧。”

    “这…”

    曾妈妈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来潇湘馆跳舞的人。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按她所说的话，一支舞下来，自己从中可以剥取的利润也丰厚了不少，是一场划算的买卖。

    她露出一个恰当好处的微笑，显得温柔和婉许多，但是所说的话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姑娘可知我们潇湘馆只收长期合作的舞姬，并且舞姬是否愿意陪客由自己决定，不做强求。你这先河我们潇湘馆还真是没人开过！”

    苏芷溪的眼神黯了黯，内心有些忐忑。毕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人的庇佑，凭一己之力来努力养活自己，这也是她可以好好赚一笔路费的机会。

    她话锋一转，继续补充说：

    “不过，到嘴的鸭子焉有不吃的道理，能赚钱的营生我曾妈妈都乐意破例。这一单妈妈我接了！”

    苏芷溪微怔，这人是守财奴吗？哦不，应该说是贪财奴。前一秒一副大义凛然，先河不可破的模样，后一秒立马变成了向钱摇头摆尾的软毛动物。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这曾妈妈确实不像是背后有大势力的人，说话做事自由洒脱不羁。

    如果不是在这乱世，不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潇湘馆，她还是很愿意同曾妈妈这样有个性的人做朋友的，只是这乱世，朋友这种奢侈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今天的朋友，或许就是明天的敌人。

    她还是要保持谨慎，不能掉以轻心。

    苏芷溪摇摇头，拉回自己的思路，又连忙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痴傻，曾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这位姑娘，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苏芷溪顿觉尴尬，她的小心思不知不觉地表现在了脸上，那副认真思考计量的傻模样不着痕迹地让人给瞧了去。她盯了曾妈妈一瞬，缓声道：

    “自然是同意的，曾妈妈愿意让步，我岂有不识相的道理。”

    她淡淡笑开，眼里却氤氲着一层朦朦的雾，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