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不就是那天跟罗桑沈欢一起出现在梅花楼的那个玄衣人？那个人看起来虽有些不三不五不着调，但我觉得，他似乎还不至于荒唐到如此地步。王阳明平叛功高，不奖赏也就罢了，还明晃晃把别人方在城外，不摆明给言官以口实么？

    我正待听他们讲下去，杨言已经旁敲侧击示意王子异不要再妄论朝事。一伙人缓了言谈，安生生看这出好生精彩的妖厄传。

    戏台上，花花绿绿的蜘蛛精些娓娓退下，换上雪白袅婷的兔子精袅袅上台演绎新的脚本。薄纱裙子又长又轻，边角上台的兔子精一个脚尖打滑踩到前方兔子裙曳，她一个踉跄便跌进亭边翠荷湖谭之中。一时呼呼赫赫，好些个戏台小厮跳进湖里救人，幸而春闱之水并不算深，不时便把人救上来。

    戏演一时混乱，我站起来睁大眼睛往外瞧。江彬跟王子异很不屑这上了戏场都能出演出事故的草台班子，提出去附近醉仙居吃它最有名的冰蛊虾，杨言点头表示赞成。我意犹未尽，眼睛瞥着亭台中心慢腾腾跟着他们站起来往外走。

    刚踏得半步，听得亭中心惊喝之声，有人大喊：“人头，这是人头！”

    我们对视一眼，便挨着玄关疾步往戏台中心走去。

    戏台中心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江彬拿出喝腰间犀牌了一声：“锦衣卫办案。”

    人群瞬时便寂静下来散出一条空道。映入眼帘便是一具满身淤青血痕的尸体，湿淋淋的身体沾着水草绿藻，发绕缭乱的头颅搁置一边，竟是已头身分离。那张惨白浮肿杏目圆凸的脸对着半湖，那样恐慌，那样可怖，那样不可思议的表情，却清晰认得，是罗桑！

    我止不住“啊”一声惊叫起来，杨言已伸手揽我进他的怀里，拿手捂住我的眼睛。

    江彬俯身探测尸首，沉吟道：“死于凌晨卯时，体内百毒百蛊，需要带回去仔细检查。割裂头颅的利器，用的是蝙蝠索。”

    就近的禁卫已经前来，见到他们，拱手行礼道：“杨大人，王大人，江大人。”

    我的手颤抖而冰凉，心下只想着，得赶紧回家告诉大哥去。

    杨言提前离开送我回叶府。

    还走在街道口，远远就看到叶府灯火通明，大门大开，里里外外围了两层鲜衣怒马气势赫赫的京兆府禁卫。

    队伍中押送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大哥叶灵则。

    他们向杨言俯首行礼：“杨大人。”

    我跑过去拉扯他们：“你们作什么？凭什么到我家乱抓人？大哥。。。”

    杨言紧紧抱着我，说：“小五，先不闹。如果他们没做错事，我保证会一根头发不少放回来。我向你保证。”

    我拳打脚踢，但他力气实在太大，我动颤不得，终归是眼睁睁看着一队人马呼呼赫赫离去。

    大哥脸色无波无澜，仿似被抓捕的人并不是他，甚至没有唤我一声。只是到门口，大哥突然回头望了我一眼。

    那一眼，那样充满期盼的眼神，那双湛黑的眼睛……我的神经突然噌一声打通过来，在徐州的时候，救我出去的阿福，丑陋却善良的阿福，是大哥乔装的！

    我愣在原地，杨言终于放开我，我回过神来，不由一巴掌打过去：“你今天带我出去玩，就是已安排好到我家抓人是不是？”

    他不闪不避，眶的一声，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叶灵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来，看到这情景，惊斥道：“小五，你胡闹什么？赶紧跟杨大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