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去，我觉得后背有些瘆，杨言、裴行之在前，我不由拉起杜若的手：“杜若，好久不见。近来官家事多，你很忙吧？罗桑的死，你们觉得，谁最有嫌疑？”

    杜若瞟了瞟前面的杨言，对我眨眨眼睛：“沈……叶小姐，你知不知道公门的事情，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是越好。”

    我料得杨言在此，她也不方便妄言断论，自行噤了声，一路沉默跟大家进入尸检房。

    此时已过丑时，但房间里灯曳烛明，内里，除了刚刚不见的江彬，还有个出乎我意料的人，崔思齐。

    崔思齐是自小冰壶玉尺教养的世家小姐，向来起居有时作息规律，能这样三更夜专程跨半城过来，当然，并不可能是出自对罗桑的关心回护。

    我们进来，她仿似都没有看见，沉浸于自己面前的一方世界，孤独，专注。

    慢慢走近，我愈来愈觉得，数日不见，跟我初次见到的她，有很大不同。

    不是外貌。虽然三分清减憔悴，她的美丽依然如往明耀夺目。是气场，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感觉，让我觉得，明明是她，却又分明，判若两人。

    江彬正低着头低低对她说着话，她也许听到了，也许并没有在听，眼眸微垂，只定定看着面前的罗桑。如果眼神可以化作武器，那一定是世上最快的剑诀，最利的刀刃，烈烈火焰，毫不掩饰几欲夺眶而出的仇恨，如在深海尘封千尺一朝迸裂的寒冰。

    但之前看到的她，无论何种场合何时处境，分明都是如模板般的完美无缺得体温润。

    虽然并不了解，但可以揣测三分，这一段时间，她经历了怎样的人情冷暖、世事淡薄。

    我走上前拉她的手：“崔小姐，夜深寒重，你的手心都有些凉了。你来很久了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垂首默默抽回了手，声音淡然：“叶小姐，好久不见。你是来看罗桑的吗？待杜若尸检了结，我想带走她的尸首，不知道三哥，可介意？”

    她对我说着话，眼睛已经看向杨言。

    我心里咯噔一声，深怕杨言为着私情应承她。虽然罗桑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但多有苦衷，又救过我一命，如今身首异处，便不是为大哥，我私心里也想护她一个全尸体面。赶紧插话道：“崔小姐，便是有再多对不住崔大人的地方，她如今这般……也多少算前尘抵消了罢。虽然她瘦，但尸首泡水，估计百十斤也是有的，并不好搬。再说你肯定不喜欢她，看着也是徒增气恼，何必呢？”

    她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不屑又陌生，是过往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的冷漠轻蔑：“叶小姐倒是看得开得很。她也利用了你的大哥，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不过，大约并不是你的亲哥哥，不伤筋不动骨，在你心里掀不起半分波澜，倒是在这边当起和事佬来。如果她谋害的，是你嫡亲的三哥，不知叶小姐此时此刻，还会说得如此轻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