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解城之内。

    墨卿封立在树下，身上的树影斑斑驳驳。秋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便簌簌作响。沧正跪在他身后的地上，垂首不语。

    半晌，墨卿封艰难的开口道：“冰耀石碎了之后，她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是的。”沧正道。

    墨卿封觉得浑身无力，好像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失去了。他听见沧正讲述的所有事情之后，惊心动魄之余不停的后怕——如果那个蓝洛没有上他们的当，如果他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如果他提前从地牢里逃脱，如果那个人说的是假话，如果沧正没有及时拦下他……

    如果冰耀石碎了之后，艾鱼也跟着一起消失……

    所有的如果，只要一条成真，他就会彻底失去她。那样就算他战争之后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关于战死沙场一事，他根本不在乎那是预言还是诅咒，他只要艾鱼平安无事。

    他敛眉，心下一阵心痛。一想到艾鱼被那人逼的无路可走的情景，他就后悔自己没有在她身边。艾鱼，如果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墨卿封该何去何从？

    “属下违背了殿下的旨意，擅自采取行动，罪该万死，请殿下降罪！”沧正跪在地上，语气严肃而郑重。

    墨卿封听到身后的声音，回过神来。他闭上眼，感觉凉凉的秋风吹过身体。

    他的确对他违背自己的旨意而感到愤怒，他从小就跟随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更别提违背自己的命令擅自行动。听到他将圣灵山人请到丹城内一事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他也是没得选择。自己临走前交代他好好保护她，将她当成自己的主子对待。怪只怪自己没有想到艾鱼竟然如此固执而又冒险，竟然逼的他无从选择。

    他也是一片忠心……墨卿封转头，轻轻开口：“你起来吧，这件事也无法怪你。”

    “属下不敢。”他跪在地上，垂首闷闷道，“属下错不该不将此事向您汇报就擅自行动，错不该将艾鱼姑娘至于危险当中……如若艾鱼姑娘因此受到伤害，属下万死难辞其咎！”他承认，当时答应她引出邢长老，自己心中的确是有着私心的。他不想三皇子就这样死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两个人之中活下去的人是三皇子。而艾鱼姑娘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又为他们西复国做了那么多好事，自己竟然盲目的行动，将私心放在首位，而差点害死了如此善良的一个人……

    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墨卿封叹一口气，对着地上的人缓缓道：“沧正，你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点？”

    “……属下不知。”

    “你自十岁起就跟在我身边，可以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将你一直留在身边，不是因为你武功出众，也不是因为你的父母都是护国的烈士……”他淡淡道，“而是因为你重情义。”

    沧正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的父母为了西复国而死，西复国欠你的，对你的好和照顾都是应该的……”墨卿封走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可是你从来不将这些当成理所应当，而是感谢我们，对我们忠心耿耿……沧正，我一直很感谢你如此信任我。”

    沧正声音有些哽咽：“……能够认识三皇子并伴您左右，是属下的福分，属下愿一辈子为三皇子尽忠。”

    “我欠你的太多了，西复国欠你的太多了……得良将如此，是老天爷对我墨卿封的厚待。”

    后者猛地跪到地上拱手道：“属下不敢！”

    “沧正，我知道你答应艾鱼，和她一起行动，是缘于你对我的忠心，我又怎能为此责怪你……”说到这里，他敛眉，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可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知道我从认识艾鱼开始，她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唯有她，是我想一辈子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人……我的未来就算再精彩再辉煌，没有了她陪在我身边，我会一辈子痛苦。”

    沧正低着头没有说话。

    “况且她多次救我性命，若她真的因我而受到任何伤害，别人岂不会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

    沧正抬起头来：“殿下……”他刚要说话，就见墨卿封抬手阻止了他。墨卿封看着他接着道：“她爱我，爱到可以不顾生命……可若她真的因为我而失去生命，且不说世人如何看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沧正，这点，你可懂得？”

    沧正敛眉：“属下知道了……属下下次绝对不会莽撞行动。”

    墨卿封淡淡一笑：“我今日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也劳累了一天，下去歇着吧。”

    “是……属下告退。”说完，沧正行了礼，便走了出去。院子里就剩下了墨卿封一人。他在树下立了一会儿，便朝屋子走去，轻轻打开门走进去，又转身将门关上。

    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床上熟睡的艾鱼，伸手替她掖好被子。之后他替她抚去额前遮住脸庞的头发，弯腰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几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