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这一世悲苦难捱,是个活在尘埃里的人,却叫高高在上的星辰为他尝尽磨难。
这是何德何能?
这是何以偿还的罪孽?
可慈悲的神明没有怪他,他轻描淡写的就赦免了他的罪,反叫凤悯更加心如刀绞。
他更希望楚怜恨他,罚他,将那些他对他犯的错,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但楚怜那样的人,即便再恨,也做不出那样恶心的事吧。
他是神圣的化身,是天地的王,是栀子的洁白花瓣。
要他违背本性,那就是对他最残忍的侮辱。
可在异界……自己到底把他逼成了什么样……
是啊,要楚怜怎么能接受凤悯?
凤悯……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要求楚怜和他在一起……
这是一盘输的满盘皆输的弃子,是沦为过往无可弥补的遗憾。
这是一场无人可破的破败死局。
或许,点到为止的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原来,楚怜早就懂了,所以便早早避世,住进了凤悯曾在那封书信中提到过的冰雪之地。
那天分别之际,凤悯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眼前唯有一抹单薄的身影,那么的清晰。
少年容颜未老,胸中揣了颗千疮百孔的心脏,白靴压了雪的吱呀声,渐渐远去。
他终于褪下神的尊格,摆脱束缚与痛苦,要去曾与自己做过约定的地方了。
楚怜撇下凤悯,自己去了想要去的千里冰川,看冰晶凋零。
“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凤悯念着这句话,很久才回了神,耳边似乎还有呼啸的风声,咽喉里似乎还有那天悲痛郁结滚出的血腥味。
他沉默片刻,像个木偶似的走出屋子,静悄悄的望着北方。
只要想着相见的人还在另一角的天涯好好活着,那些哽痛似乎都能消散不少,久而久之还能觉出些微妙的甜言蜜意。
凤悯已经沦落到只要知道楚怜还活着就好幸福的地步了。
多的他没法求,也没脸求。
楚听鸿抱着把银剑走了进来,见凤悯在发呆,望他一眼,把银剑藏在身侧,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凤悯听到声响,明白他是去见楚怜回来了。
那日的误会解开过后,楚听鸿惊愕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然后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从此找楚怜的次数就越发频繁了。
楚怜倒是未刻意隐瞒自己住在哪,但他那样说过,凤悯怎么敢去见他?
他承认自己很羡慕楚听鸿还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借口能见楚怜,他什么也没有,连思慕也无人可诉。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楚听鸿的命,还有龙族那么多人的命……不是那么容易拿回来的。
凤悯不长岁,这是理所当然。
他这短暂而遍布伤痕的一生,结束在楚怜走后的第三年。
前去寻楚怜的楚听鸿听闻大骇,连忙折返,未见到尸首,只在凤悯的书房寻到一封未干墨的书信。
那字迹清隽,看着很是熟悉,有点像楚怜的字,细看又有些不同,的确是凤悯写的。
楚听鸿看清书信的内容,眼睛里霎时蓄起豆大的泪珠,站不稳的后退了好几步。
那张纸轻飘飘的晃,落到地上,上面短短写了几句话。
——“我今天又见到楚怜了,不知是不是梦。
他站的好远好远,依旧是那么不可触碰,一身柔云般的白,遥遥的看着我。
下雪了,他斜了伞。
那乌墨似的长发柔软飘摇,与我一同被雪淋了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