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玄瑛乍见那黑衣人回眸，涧水河畔那双碧目再现眼前，大吃一惊，失声惊呼道：“你究竟是谁？！”黑衣人双眼一瞇，仍是不吭一声，斜过身子，已取出那柄三尺长剑操在手中，摆出可攻可守架势。杨玄瑛见状，知他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于是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必要揭你真面目！”话音未落，一挽金矟，纵身凌空，蛟腾凤起，仗槊直刺黑衣人而去。飞槊金芒激迸，鹰撮霆击，只为拨去这一团重重疑雾。杨玄瑛眼见即要扎中黑衣人面门，却见他依旧泰然自若，并未举剑相迎，反倒是将左手一挥，忽闻砰一声响，一道灰烟平地骤起，立刻弥漫开来，直将自己裹在其中，刺酸双眼，迷住视线。

    烟雾中杨玄瑛虽难见对方身形，可手头劲势却依旧不减不缓，冲着适才黑衣人所立之处凶辣而去。眨眼金槊洞穿灰雾，烟霾亦散于虚空，却只见杨玄瑛孤身一人独立河滨荒野，环顾八荒，哪还有半分黑衣人踪迹可寻。旷谧幽夜，青冥穹苍，平芜水岸，波静风息，唯余一片死寂沉沉，万籁无声，黑衣人居然如妖魅一般，遁于无形之中。杨玄瑛提槊愣沉于地，一片茫然，回想适才之事荒诞不经，竟开始怀疑那黑衣人是否心生幻相，抑或梦中鬼魇，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非自己捕风捉影罢了。

    杨玄瑛冥思苦索，仍是一头雾水，不知端倪，只得就此作罢，怏怏而归。及至杨玄瑛回了陕县，柴孝和等人已将大火扑灭，可粮草却已多半被烧，看来已无法再供招募乡勇，于此柴孝和亦是懊恼不已。此后，杨玄瑛将黑衣人之事说于柴孝和，两人一番商议，除了可以断定黑衣人必是前来阻扰此行西进关中，也察不出一点头绪，于是两人决定停休募兵之事，择日启程走崤函古道入关再说。

    值此之时，已闻报裴仁基、孟让两路人马至东都城郊，与洛阳守将段达小战数次，各有胜负，便居金镛城与之对峙起来；而李密大军业已驻入孟津，意欲居北邙山高屋建瓴之势，与金镛城互为犄角，俯攻洛阳。不过关中庞玉、霍世举大军主力日前驻入函谷关，其先锋援军也星夜出关往洛阳进发，东都攻防鏖战，想来已是一触即燃。庞、霍大军既入汉魏函谷新关，杨玄瑛与柴孝和自然只得携众走周秦古道，绕过隋军，以入崤函。也是此前遭黑衣人两度偷袭，杨玄瑛与柴孝和均不敢再掉以轻心，两人小心谨慎，仔细规避，麾军穿过秦关遗址山隘，踏入崎岖古道，迤逦而进。崤山古道坎坷难行，不过当年杨玄瑛曾走过这一程，有其引路，大军倒也是畅行无碍。

    杨玄瑛与柴孝和行军一日，暮至南陵夏后皋祠，便于祠前山丘之上就地安营扎寨，打算修整一夜，来日再行。大军安顿妥当，杨玄瑛于丘上再看夏皋祠庙，忽又起一身感慨。想那时正是于此初遇虬髯客、李靖、红拂三人，方有此后平城、五原、阴山南北一番云涌风起。感旧之哀，塞北那些故人皆已东零西散，虬髯客远走扶余，怕是此生难以再会；李靖、红拂决意追随李世民，亦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独孤彦云于武州山乱战中不幸坠崖，尸骨无存；宇文博与王婉儿携义成公主自那日出营后便也再无音讯。而一想到义成公主，杨玄瑛又禁不住念起扈从侍卫长矣今，可史属胡悉与叱吉设早已伏诛，矣今之死其中是否有隐情也不得而知，自己心中愧疚怕是永难洗脱。想道此处，前些日所遇的那个黑衣人一双碧眸又浮出脑海，忽然间杨玄瑛只觉忐忐忑忑，心神不宁，那黑衣人如影随行，处处阻扰，此又逢大军夜宿荒山之际，多半还会再来搅乱，不可不防。一念及此，杨玄瑛即刻去寻柴孝和，两人于营中加派人手警备，又着人往周边一带巡逻，而后杨玄瑛与柴孝和也不敢安寝，枕戈以候，只待黑衣人自投罗网，誓于此揪出他本来面目。

    可黑衣人仿佛似识破了营中圈套，这漫漫长夜将尽，山坳中依旧风平浪息，水静无波。月落星沉，北斗阑干，杨玄瑛与柴孝和空等一晚，徒劳无功，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于天明之际，拔营而起，继续麾军往关中行进。这一走又是大半日，眼见将至分往潼关、董杜原岔道，忽然前头一阵鼓响，只见一人引了百余弓手，居山道险隘，设置工事，拦住去路。#_#77713470

    柴孝和见状，策马及至队前，见为首那人蓬头垢面，皮粗肤黑，虽着一席青灰老旧道衣，却无出世之人道貌仙骨，怎看去都只像个山间流匪。于是，柴孝和这便上前自报家门说道：“在下乃是瓦岗山魏公元帅府左司马柴孝和。敢问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为何于此拦住我等去路？”那人睨眼一瞧柴孝和，阴阳怪气笑道：“久仰瓦岗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我乃肴谷太初观玄一道祖董浚，奉观主太上天君郭士衡郭大哥之命，来此恭候，诚邀柴大人上山入观一叙，以尽地主之谊。”柴孝和听罢，不禁眉头一皱，虽有传闻这太初观乃是春秋古崤函候见老子之处，可一瞧董浚这番模样，必定也就是个借太初观老聃之名，自封道号，占山称王的草贼。

    而正此刻杨玄瑛也已上前至柴孝和身旁，遥看董浚那身污俗，不禁心生鄙厌，即低声于柴孝和耳语说道：“此人来路不明，柴大哥当小心行事，谨防其中有诈。”话音刚落，董浚却又说道：“观主久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