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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场梦境,只要足够长,我们便会把它当成现实,侵淫其中,从此不愿醒来。不经意间,我们总在梦中的某个角落里能听见我们深埋心底的丑陋正窃窃私语。
赵秋成无比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和熊杰见面的情景。
那天公司的人已经全部下班,只剩下赵秋成在加班画图。熊杰从外面回来,满脸愁容。
“上个月开工的那几家工地能不能加快施工进度?”熊杰来到赵秋成的面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可能没办法,现在工人安排不过来。”赵秋成回道。
熊杰低下头,从包里摸出烟。借着抽烟的动作,吐出一声声的叹息。烟雾萦绕在他的四周,像要把他淹没一样。
一个男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无助。赵秋成已然明白,熊杰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还有没有哪些工地是可以收款的?”熊杰明知故问,但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期盼着赵秋成嘴里吐出一线希望。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却字字千斤,足以压垮熊杰的最后一道防御。
熊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赵秋成看似很不习惯这种两人相对而坐,却沉默不语的压抑。就像独自一人坐在黑夜中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恐惧。
他摸出烟递给熊杰,他希望熊杰能有一些沉默以外的动作。
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最近材料商和工人催款比以往催得紧…”熊杰的话随着烟雾吐了出来,不紧不慢,却让人促不及防。
赵秋成的表情显得很不自在,吞吞吐吐的回道:“…上个月,不是…已经付过一次了吗?…不应该啊…”
熊杰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问道:“前几天…有几个单怎么不签?”
赵秋成没有想到熊杰会问起这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能觉得价格太贵,现在竞争激烈,很多公司的价格做得很低…”想了片刻,赵秋成才找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
“哦…”
熊杰的眼神中似乎露出些许疑虑,却很快被那些更沉重的心思掩盖。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来追究什么。这两个月来,他一直斡旋于各个债主之间,拆了东墙补西墙,完全没有更多的心思关注公司的情况,幸得有赵秋成帮他顶着……
“你对装修行业怎么看?”又是一支烟的时间,熊杰的话突然变得没那么严肃了。
见气氛有所改变,赵秋成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心。
“门槛太低,谁都能做。”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熊杰抓住时机故意装着一副好奇的表情,或许是为了不让气氛显得这样压抑。
但赵秋成刚刚放松的心重新紧张起来,心里吃不准熊杰的用意。
“我没钱…”赵秋成本想简单直接的回答,但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实,又补充道:“或许今后会自己做吧。”
“哦…门槛低…但你要求高,不愿意做一个没有根据地的游击队。”熊杰喃喃自语,像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一般。
“装修这个行业…很难保持初心,做着…做着…就由不得自己…现实可能会替你做选择,把你推向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熊杰意味深长的感叹道。
“早点休息吧,不用…加班了。”
熊杰说完,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赵秋成依然坐在那里,看着熊杰寂寥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中五味杂陈。
从进入公司那天起,赵秋成就特别留意公司的财务状况。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证实了外界的传言。
南方早已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正常运营的表像下已然千疮百孔,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但熊杰哪里肯认输,依然拼尽全力,苦心斡旋,勉强稳住每月的签单额。这样,各项收支竟也能维持一种极为脆弱的平衡假象。
赵秋成最终决定成为压垮熊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理解熊杰的坚持,为什么不能从容面对自己的失败。与其这样痛苦的挣扎,不如让他早日从装修的苦海中解脱。
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传越真实,从而激起了所有债主的危机感,逼债的人步步紧逼,熊杰再也无法挽回他本就支离破碎的信誉,南方摇摇欲坠。
赵秋成决定放弃那几单关键的业务,他也分不清当时自己是出有意为之,还是不想让这些无辜的客户陷入到熊杰的债务泥潭中。但这个决定终究成为了推倒熊杰的第一张塔诺米骨牌。
丽山的装修热潮让大量的现金流入装修行业,但凡生意不错的公司都有一定的资金积累。但对于那些毫无财务观念的经营者来说,就会产生一种钱太好赚的假象。于是整个人就开始极速膨胀,随之而来的各种高消费更让人欲罢不能。就连那些以“杀猪”为生的赌徒也把刀口对准了这群人。
熊杰不是第一个跑路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