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在长洲。”

    将怀剑插进腹腔的武士强忍着痛苦，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腹部从左至右划开将内脏暴露在空气中。那是无法用语言文字形容的痛苦，不过强行挺直的身躯不见丝毫的瑟缩。

    “得罪。”

    介错人干净利落的砍下了武士的头颅，终结了切腹者的痛苦。

    “这些长洲人死的像个武士。”

    西乡从被抬走的尸体上收回了视线，被藩主毛利敬亲下令切腹的家臣足有三十七人。没有一人逃走，也没有一人反抗，这些将京都弄的天翻地覆的始作俑者们在毛利敬亲的命令下温驯的就像绵羊一样，恪守着对主君的忠诚献上了自己的性命。

    “嗯。”作为相关者康成也被邀请观看了这些武士的切腹仪式，不过他一点都没有为京都的百姓讨回了公道的成就感。长洲的武士不将京都的百姓当人看，藩主毛利敬亲又何尝将这些攘夷派当人看了呢？

    毛利敬亲暗中提供的名单其实远远不止三十七人，那是一份几乎囊括了所有和攘夷派有接触的家臣的名单。而西乡的决定也很简单，他勾决了所有名声在外家格高贵的武士，留下了不少身份低微却颇有才干的人。

    西乡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一个完全驯服于幕府的长洲并不符合萨摩的利益。而失去了藩内奥援的攘夷派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找一个新的盟友。耳根子软的毛利敬亲并不值得信任，而这些残留的攘夷派则会成为萨摩能够操纵长洲的双保险。

    一切都是冰冷的算计，欢迎来到权力的游戏。

    因为战争其实已经宣告结束，西乡的身份也迅速的从敌军的使者变成了将长洲从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的恩人。长洲的访客络绎不绝，除了金钱或者名贵的礼物之外，甚至有人送来了丰腴的女子。对于这些礼物西乡都是照单全收，然后在客厅里与访客相谈甚欢。

    只有遇到有意思的客人的时候西乡才会让康成作陪，而这次的访客就非常的有趣。

    “初次见面，高杉大人。”

    长洲的攘夷派的残余，奇兵队原指挥高杉晋作。在毛利敬亲宣布了对攘夷派的处分之后，他现在失去了兵权。

    “苟且偷生之辈，是在担不起大人这一称呼。”

    高杉并没有像其他长洲武士那样留着月带头，而是一副干净利落的短发打扮。双眼中满是血丝，脸颊深陷。

    “哪里的话，我对高杉先生可是久仰了。小仓口之战不过是我们萨摩有心算无心侥幸获胜，奇兵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西乡的赞美之语在高杉的耳中无比的刺耳，这是胜利者才能拥有的余裕。对于一败涂地的他而言，这不过是痛苦的延伸。

    宽敞的会客室被沉默所充斥，谁都知道这时候先开口会在交涉中落下风。吃着茶点的西乡有恃无恐，而高杉却别无选择。

    “西乡大人，不知道能否得到您的提携。”高杉手中的手牌无比有限，为了死去的同志，为了还剩下的人，他只能低头。

    “哪里的话，能和高杉先生做朋友可是一件幸事。”西乡连忙扶起了向自己下拜的高杉。“长洲的情况我们外来的萨摩可是不清楚，如果有熟悉本地人协助的话，对于下关港和马关的管理可是大有帮助。”

    “帮助萨摩管理这两处商埠？”

    “对对，毕竟和本地人打交道还是用本地人比较好。有高杉先生在的话，一定能带来很多我们急需的人才吧？”

    对于西乡抛出的条件，高杉犹豫了。虽然眼下的局面是萨摩在提携长洲，但是将西乡引为外援与为萨摩工作是两回事。投靠萨摩就意味着对长洲的背叛，可如果不接受西乡的提议的话，攘夷派的残余根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边是继续攘夷的志向，一边则是自己的藩国。忠义之间的抉择，让高杉不由握紧了拳头。

    “高山先生你也不用立刻回答，我们去喝茶。”西乡看向康成。“这位是天下闻名的茶人本阿弥成重大人的弟子，他的茶汤可是天下一绝。”

    “高杉大人您似乎心有煎熬。”

    虽然还做不到像本阿弥那样只凭些许的动作和眼神就推断出宾客的内心变化，不过从对话开始就作陪的康成很轻松就能明白高杉在想什么。

    “让本阿弥阁下见笑了。”

    高杉心不在焉的拿起了茶碗，一口将茶汤饮下。

    “无妨，茶室就是让人直面内心尘垢的地方。”

    “内心的尘垢么？那么直面之后又该做什么。”

    高杉很清楚康成是西乡的说客，不过自己还是想听听他的说辞。说不定从中就能找到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然后去做。”

    “最想做的事情。”是效忠长洲么？是将外夷赶出去么？

    ‘你是倒幕这场祭典的神轿，而我就是最前面的轿夫。’

    和桂的回忆从脑海中复苏，是啊，无论是攘夷还是长洲都是借口，高杉想要的是那个和朋友们畅谈的，梦想中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