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了忘不了那天的样子，那天的阳光很明媚，从窗台的一角落进屋内，挂在晾衣架上的寸衫刚刚晾好，在这样的天气下，也许不到下午就能干透，而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额角的汗渍，沉浸于上午的平静，却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个上午成为了往后我最为怀念的时光。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打开那扇门，这一切会不会走上不同的轨迹。

    然而不用我去想，我知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逃避的永远也无法逃避。

    门外是穿着黑色制服的两个男人，我第一时间碰到了他们，他们低着头，看着我的目光带着一丝愧疚与不忍，我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样的目光代表了什么含义，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太敢向那方面想。

    尽管我只是与那个男人匆匆的见过几面，他是一个不恋家的男人，可不恋家并不代表不珍惜家人，只是有更重要的责任压在他的肩上，他的肩膀并不宽阔，让他不得不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他偶尔也会回来几趟，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外面跑动，这座城市一开始并不平静，相反总是矛盾重重，充满了各种动荡不安。而这些迫使着他们去解决。

    我本以为他会是一个严肃甚至沉默寡言的人，这得益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给我的感觉，可相反，他看向家人的时候脸上总有许多笑容，或许不过是因为眼角上那个浅显的伤痕和总是皱着的眉头，才让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只是如今，这样的错觉已经成为了回忆。

    母亲大概也预料到了什么，我本以为她会哭出来，但她没有，她远比我相像的要坚强的多，她让我回到屋里，我确实的履行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格，可我总忍不住想要打开房门，想要亲耳听清外面的一切。

    他们的声音很小，我透过门缝看见母亲捂着嘴，她尽量抑制着自己的声音，那两个警员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之后，安慰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他们大概很不适应遇见这种情况，也或许他们心有所感，也或许不过是因为繁重的压力，人手不足让他们没能停留。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母亲关上门，背着我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紧紧把他们交给她的东西捂在怀里，我慢慢关上门缝，小心翼翼的以免自己发出一点响动惊扰了这个女人。

    晚饭很平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我总是注意到站在厨房的母亲一直在走神，锅里的汤已经沸腾的溢在桌上她也没能注意到，直到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晚饭的汤不出意外很咸，咸的难以下咽。

    但我却全部喝完了，可是直到今日，我依旧想不起当初那锅咸的发苦的汤究竟是什么味道。

    晚饭之后，没有多少谈论，母亲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她看着我的目光让我下意识的想要闪躲。

    我匆匆的回到了屋内，再去没能去看这个女人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知道，我应该安慰她的，可究竟从哪里说起，才不会让她更加伤心与痛苦呢，我不知道。

    我没有拖鞋就爬到了床上，蒙上被褥，自欺欺人的期望明天醒来后依旧是个好天气，打开门就能看见母亲忙碌的准备着早餐的身影。

    可我始终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起开门时两个人的身影和母亲晚饭后看向我的目光。

    于是我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像是白天一样，做贼心虚的打开门缝。

    已经很晚了，客厅的灯光熄灭，可接着窗外路灯昏暗的灯光，我看到有一个人影坐在沙发的客厅前，她死死的捂着嘴，颤抖着肩膀，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滴落，压抑的哭声在昏暗的客厅里响起，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枚灰暗的警徽，一如那个已经变得灰暗的人以及另一个人越发灰暗的人生。

    我的心里忽然抽痛起来，有好几次我想要伸手关上门，可那压抑的哭声在我的耳畔越发的清晰起来，让我的手像是僵硬下来，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可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心。

    我走到她的面前，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口，母亲就一把抱住了我。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领，这个女人，在今天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开口，只需要站在这里，对她而言就是世界上最温柔也最有力的话语。

    我轻轻伸手抱住她的肩膀。

    也许只是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泄洪的闸口，随后是滔滔不绝的洪水，仿佛要把人淹没。

    她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撕心裂肺。

    于是，我心里也有了一丝想要哭出来的欲望，可还是没有，泪水到了我的眼眶，我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些迸裂的痕迹，试图将它重新按进眼底。

    我不能哭出来，如果我哭出来的话，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泪水，永远了填不满心底的缺失，而我成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