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一个人，前提是他真的能被称为是人。

    在这座硕大的城堡里，长长的甬道中，灯光下两侧摆放着持剑的盔甲，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没有任何预兆。

    前后的长廊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我所在的地方留着明亮的灯光，他站就这样在我几米外，黑色的长袍笼罩了全身。

    长袍下，面部的位置是一团浓厚的迷雾，遮住了他的面容，可我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投向我的视线。

    我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面对这种未知的对手，警惕是人的第一反应。

    “不必惊慌，我非怪物，也非幻象。”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声音突兀的在我的耳边响起又如同直抵脑海，一种难以言诉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夹杂着些微沙哑与低沉，如同男人也似女人，像是小孩般清朗，老人般沧桑，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另类的声音。

    人真的能同时发出如此多的声音么？或许他可以称为她，又或者它。

    “我在你的面前现身，只是因为有此必要。”

    我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他站在我的对面，身影凝固而又缥缈，一如幻象，可给我的感觉又像是他确实出现在这里，难以言诉的奇妙，硬要说的话，就如同水中花，镜中月。

    “什么必要？”

    我没有放下警惕，尽管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可对于这样一个未知的【生物】，人都很难平静以待。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有过很多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是人怎么会长着动物的特征，又或者手里放出火焰与闪电，但他，依然是我这二十几年中见到的特例。

    我不难猜出，这或许属于某种奇特的源石技艺造就出的幻想。

    “你已经见过她了。”他说。

    “维娜？”

    他的话让我在这座城堡里唯一能够联想起的人就只有维娜，我忽然想起伯爵说过维娜有想要处理的事情，也明白了维娜为何会来这里。

    我不用去想他的出现是一种阴谋，或许是阴谋，但绝不是对我的，至少没有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做一件很容易被人猜穿的事情。

    “你就是她的那位导师？”

    那个神秘的，让维娜觉得敬佩而又怀念的人，她对我说的不多，可每当她谈起那个导师时，语气总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曾是她的导师。”他说。

    “…现在呢？”我问。

    他抬起头凝视着我，那团浓厚的迷雾下，看不清他的眼神。

    “名讳与称谓应由他人赋予，由自己抉择，就如同你曾经的名字——蛇。”他的回答似是而非：“有人将这个名字赋予了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它让你走过了一段布满阴霾的人生，从龙门到哥伦比亚，莱塔尼亚，瓦伊凡，乌萨斯，拉特兰，卡米希尔，你去过很多地方，走过了很长一段路，活到了今天，来到了维多利亚，所以你见到了我。”

    他平静的诉说着，说着一段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情，而他，仿佛在我的身后亲眼见证了我的人生，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而他却依然知道，甚至包括我的想法。

    不论是龙门的童年，又或者更久远的那间老旧的公寓，还是后来那所监狱一般的建筑又或者近十年的枪林弹雨，居无定所，如同浮萍的生活。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情，内心仍旧震撼，但更多的是恐惧，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可明面上，我却不能表露出分毫，尽管其实他和我都很清楚。

    我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孩子，也不会同样在雨夜里被人提起过往之后，用凶恶但无济于事的表情企图让他意识到我的存在。

    “你很惊讶？不用惊讶，也不用愤怒，我不是你的敌人……这也并非是读心，我无法窥视人的想法，是它让我知道这些。”他平静的说：“你曾试图抛弃那些你所拥有的东西，它成为了你的束缚，我能感觉到你的不舍，愤怒以及怨恨，但我很欣慰，你没有在其中迷失自己。”

    仿佛是老友般的语气，带着欣慰与庆幸，而实际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他知道我，知道我的过去，也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你无法对于一个知道你全部的人而无动于衷，他想要的就是这个。让我明白，他是如何的了解我这个人，同样，也为了证实他自己接下来的话语。

    “它是什么？”我问。

    “在你们东方，叫做上天注定，而在我们这里，它被称为命运。”他说：“你我的相见，就是一种命运，你可以否认，但你无法否定它。”

    “它让你来到了这里，来到维多利亚，遇见了维娜，也就遇见了我。而维娜必须成长，你可以引导她，这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

    “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她的封臣，并非她的导师，也没有与她为敌的理由。”他说，声音停顿了一秒，那目光似乎直直的落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