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国都城，东岐。

    征虏将军、羽林卫中郎将狄崇祐府邸。

    东岐尹郭盛与市舶丞郭盘一同来拜访，因着两家三代姻亲，狄崇祐特意优待，亲自在中庭相迎，并请云海大和尚相陪。

    这云海大和尚佛法精深倒在其次，让郭氏兄弟高兴的是此人乃长安侯狄崇禧心腹，亦有人说乃西岐谋主。能与此人交道，便是与长安侯交道，郭盛作为金河郭氏首领，还能镇定，郭盘却已是喜动颜色。

    宾主尽欢后，四人便往僻静处闲聊。

    因谈起市舶诸事，不免讲到凌州各衙门的霸道之处。

    “凌州诸公只当自己还是南海霸王。”狄崇祐不屑道。

    “无非有朝廷护着。”郭盘连忙附和。

    “朝廷？朝廷相公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怕是无暇他顾。只是南海诸侯不肯协力，否则哪有凌州的威风。”

    “元吉慎言。”云海大和尚劝道。

    郭氏兄弟倒不好附和狄崇祐，便另说道：“听狄将军所言，莫不是朝廷又换宰相？”

    此前王世容替陶建丰掌都省之事，已为诸侯所知。故有此问。

    “王梓公举骆季危为兵部尚书。”狄崇祐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夺情起复，犹如火烤炭炙啊。”郭盘说着说着竟笑出声。

    “再是火烧屁股，也不能耽误了富贵。”狄崇祐笑道。

    “此前不是有飞书说，韩孟文要拜相吗？”

    “传言罢了，还有说他要出掌西府呢。”

    “资历不足，去哪里也是跛脚虎——徒然吓人罢了。”狄崇祐说完，郭氏兄弟连忙笑了起来。

    韩延守转任天官不过半年，参政倒是作了三年多。以中原旧例而言，的确资历浅薄，但以往也不是没有殊例。

    只是郭氏兄弟与韩延守素无交情，犯不着多嘴惹恼狄崇祐。

    “这厮虽号美髯公，却不中用。听说部务亦不能自专，须得仰赖宫中。”

    郭盛点点头，却是悟道：“这是‘朕亦欲除吏’。”

    “郭施主明见。”云海大和尚点头说道。

    郭盘随即笑道：“堂堂天官，竟成傀儡人偶。”

    狄崇祐亦笑道：“若能长保富贵，便是傀儡人偶也没什么不好。”

    郭氏兄弟相视一笑，郭盘尴尬道：“有理，有理。”

    云海大和尚唱一声佛号，便说起佛法来。

    送别郭氏兄弟，狄崇祐倒不再放肆，耐心与云海大和尚茶室手谈。连败两局后，便推盘而起，边踱步边说道：“大宗师，那骆季危夺情起复，虽算殊遇，倒也算有旧章可循。只是那李典又是何人？竟是直接作了小天官。若朝廷这般不拘一格用人，我等倒要小心。”

    云海大和尚将棋子放好，棋盘扶正，才合十答道：“李典以小凤[1]做小天官，倒非殊遇。”

    狄崇祐停下脚步静听。

    “他非无根底之人。其曾祖，乃宣宗皇帝时的宰相李宁公[2]。”

    狄崇祐不通典故，不知这李宁公李敬民的厉害，只当故纸堆里一死人。云海大和尚见他不懂，也无心细讲，继续说道：“其亡妻是陶吴公的女儿，继室倒是广饶伯的甥女。”

    “倒都是好家门。怪不得哥哥嘱咐要厚待。”狄崇祐笑完，却见云海大和尚摇头，“可是有什么妨碍？”

    “这李惇之在京中似乎有一妾侍，乃是日本国宰相平氏的女儿。”云海大和尚复摇头，“这条先不做准，须得详查。亦或是兵部侍郎管文广的妾侍。”

    “嗯。这到底有些关碍。不过袁守度文武双全，又富谋略，我倒不担心东事。”

    “总是谨慎为先。”云海大和尚合十说道。

    狄崇祐也不与他争辩，只请他自歇息，便去外间处置公务。

    他既领了羽林卫的差事，宫禁、城防便得照顾到，想起云海大和尚念叨的谨慎，他又记起陈氏叔侄来，便招来家将问询。

    “禀主公，那陈辉这几日都在坤园调教曲艺官伎，市井皆说有什么大曲目。倒是陈维两日未见，只说是病在家中。”

    “再去探过，有了确实消息，便来回禀。”狄崇祐吩咐道。

    “是。”

    几个家将应命而去，狄崇祐便长出一口气，请来几位幕友相商。

    “陈维生的孔武有力，便是一拳打死一头牛也不稀奇，如何便就病倒两天。”一个幕僚捻须说道，“在下以为还需探得详细。”

    “嗯。吾已命家将去探实。各位还有何高见？”

    “人食五谷而生百病，孔武有力也未见得能脱出轮回。”

    狄崇祐闻声看去，竟是云海大和尚来了。

    “不知大宗师有何高见？”狄崇祐礼貌的问道。

    屋中幕僚见狄崇祐作态，便知这和尚是要紧人物，各自小心起来。

    “一点愚见。”云海合十行礼，“近日雍、曹兵舰横行，峡岛四国也蠢蠢欲动，飞书报说四国欲与雍曹兵舰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