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安西府。

    “乔纳斯，乔纳斯，准备好了吗？”伍伦贡在马上倾身，向教堂那里看去。

    “来了。我这就好。”

    彭安图再次向那位裁缝信徒道谢，然后拎着一兜书稿走了出来。

    “乔纳斯，你把图书馆搬来了吗？”伍伦贡有些意外的问道。

    “阿尔贝托，别说风凉话了。你真该帮帮我。为了写出这些，我瘦了半斗。”

    “你是说你瘦了五斤？”伍伦贡翻身下马，有些不信的接过彭安图手中的书稿。

    “嗯。但我喜欢说半斗，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彭安图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你要变成汉人吗？”伍伦贡说完，笑着将书稿交还彭安图，“不过我想骆机宜会喜欢你的。”

    “但愿如此。”彭安图笑道，“大部分汉人教士都会些医术。这些古旧的赫楞人草药学知识，很难说会打动他们。我也是在教会的故纸堆里见过。你知道除了阿利盖利，那里很少有人翻动。”

    伍伦贡点点头，随后催动马匹，与彭安图并辔而行。他说道：“我听约翰说过，那些古旧书籍只有你们三个看过，在你们之前，就是阿利盖利了。”

    “的确如此。不过我只是匆匆一瞥，我在罗马待得太短了。”

    “当然。任何人都觉得在罗马的时间短暂。”伍伦贡笑道。

    “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

    “我还以为你会说条条大路通汴京。”

    两人一路闲聊，在春风适意中，抵达了宣抚使行辕。在行辕两里之外，就有禁军十余骑上前警戒盘问，得见骆文盛所交付手令，才算消解敌意。但那为首什将，仍派三骑人马，将两人半围在其中，一路将其送进行辕。另差一骑先行飞报行辕骆文盛处。

    伍、彭二人便在辕门见到了骆君安的护军高毅，由他直接带二人到骆文盛处。

    骆文盛倒没有耽搁，略作寒暄，便向彭安图问道：“不知大宗师可通晓拂菻灵药底也伽？”

    彭安图汉文极佳，但也对此并无所闻。他摇头说道：“不知这灵药是何物作成？”

    骆文盛摇摇头说道：“这正是要请教大宗师之处。”

    “机宜所讲，可是赫愣人手术之灵药？”彭安图冥思苦想后问道。

    “当如是。”

    “那当是混入了芙蓉膏的一类止痛药。”彭安图不断的翻找着书稿，停在其中一页后看向骆文盛说道。

    “芙蓉膏？”

    “是。乃是用番芙蓉花汁液熬制而成，”彭安图低头看了一眼书稿，“也就是朝廷禁物福寿膏。”

    “唔，原来西洲就有烟草灵物。”骆文盛转移话题道。

    彭安图没有在意。

    伍伦贡却答道：“如今西洲番芙蓉花多做观赏，因为圣座禁绝巫术，赫楞旧草药多数被检讨。芙蓉膏产量极小。如今西洲所称烟草，多是以西巴尼亚人所售，亦无朝廷所售实惠，只能或嚼或灼，解乏片刻。”

    “西洲没有忘忧叶与回春草吗？”

    “我主信徒不得贪恋享受，此等好物多半无缘消受。”彭安图说道。

    “这倒是与僧众极像了。”

    “我等教士亦不得娶妻生子，与中原僧众确有相似。然僧众道侣拜谒多门，虔信之念聚而不凝，不比我主唯一神通法旨，虔信之念凝厚聚实。故我主法力深厚，掌天地万物，通今古千秋。”

    骆文盛听闻西洲并无忘忧叶与回春草，对彭安图、伍伦贡兴趣已缺，这时听伍伦贡来传道，觉得实在无聊。

    彭安图瞧得骆文盛颜色，连忙打断伍伦贡，问向骆文盛：“不知机宜可还有事垂询？”

    “确有一事。”骆文盛说完，从案上取了笔和纸，交给彭安图。

    彭安图见是鹅毛笔和桑皮纸，倒没有推辞。

    “不知那番芙蓉花种植，可有什么关窍？”

    “请您稍候，在下所知不多，需要仔细翻找。”彭安图将书稿不断翻着，陆陆续续摘录了一些内容，写在桑皮纸上。

    骆文盛差高毅将彭安图、伍伦贡二人送回，便赶往叔父的军帐，待冯松龄通禀过，这才入内行礼。

    “问清了？”骆君安起身踱到沙盘前。

    骆文盛亦步亦趋，随在骆君安身侧，躬身禀道：“是。卑职问得明白。那烟草极耗地力，无论是以西巴尼亚人之烟草，还是赫愣人之番芙蓉花都不得连种，且耗肥耗水，不宜陇右河东等边地。而陕南、益北，人烟稠密，道路又远，恐缓不济急。”

    “嗯。忘忧叶与回春草亦是烟草，想来习性相类。”

    “正是。东来书信也讲，烟草需轮作，且挑地气，否则病害常生，难免颗粒无收。”

    “那李家为何不担心地力，反欲种烟于河中府？”

    “想是李家有秘法。”

    “李家若有这等秘法，纪源哪肯便宜北人？”

    “那便是一副托词，怕是想干犯法禁。”骆文盛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