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灯火开始依照旧制跳舞。纸人源一和兔子开始聊天，大概了解了这个院子的过去。

    纸人源一的肌肤光滑纯白，完全看不出来纸张原来的样貌。源一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小纸人，虽然说是剪出来的，但是就像真人手办一样精致。

    对纸人而言，不是不愿意祝福别人，而是没有祝福这种事物存在。纸人不是不会悲伤，而是失去了心脏。纸人不是不会心疼谁，而是只会在火焰中消亡。纸人不是没有怨恨，而是被诅咒吞没了怨恨。

    源一很难形容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物质上而言就是一个变小的人，纸做的。从魔法上面来说，源一可以听到并同动物、植物和蜡烛火焰之类的拥有魔力源的东西交流。

    这是不合理的。能够同所有魔力源进行交谈的魔法不属于人类能够使用的魔法。只有传说中的天使、神子、神魔、神明才能使用这样的魔法。

    变成纸人的源一被屏蔽了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只能顺着一定的逻辑来做事，来寻找脱离这个怪异魔法的办法。

    感觉上去今天夜里应该是个晴天。反正，不论晴或雨，源一所在这个院落的一个阁楼屋角里的一对野兔子都是无忧无虑的。

    他们两个（是说这对野兔子），看上去很像，都是黑色的，没有见过他们白色的样子，没有见过他们眼睛红色的样子。他们黑而亮的毛，怕是比绸缎更光滑柔亮。

    阁楼的屋角是被风雨兼杂着枯枝落叶打碎的。也不用去修理，因为这苦味的雨已经把这阁楼顶变成一个小鱼塘了。兔子就住在鱼塘周围的空地上。

    这个院子只留下二楼及以上的部分可以使用生活。一楼被淹没在黑雨里，当然一楼那些屋顶还在，还被种上了蔬菜。如今房顶还算结实，不见得有多少坍塌，所以这些房顶都被当做路在走。由此，房顶一些本来该有墨色青苔的地方，被踩平了下去。

    野兔子从别人的房顶跳到了这个院子里来，结果被困在了这里。这里的房顶菜园没少被他们祸害。他们本是吃些野草过活，如今也开始吃种植的菜了。

    他们最爱的不是白菜，而是青皮萝卜。他们总会趁人不注意，扒一两根打打牙祭，大肆祸害他们是不愿意的，他们更想和人和平共处。

    于是源一还有新来的良隼她们成了兔子的新邻居。兔子大方的把除了他们生活的一角外的所有地方送给了源一他们。当然这是他们认为的。事实上，这里是瓦西里安父亲的老宅。是瓦西里安把这一角，送给了这对野兔子做房寓。

    他们安家的那一刻，瓦西里安就决定把那一角分离出自己的家产。同时瓦西里安还特地买了些干草送给他们做窝。可惜野兔子把干草当菜给吃了下去。

    本来瓦西里安有做狐狸的打算，打算将两只兔子养大吃掉，可后来一次喝酒喝醉了，去请兔子喝酒，由此也就打消了对野兔子的不良想法。瓦西里安完全可以撑船去买些牛肉什么的过过瘾，也不在乎两顿伙食量的兔肉。

    留他们下来，让他们同这院子里的几只乐天派的蛐蛐、笨重的甲虫、慢吞吞的王八、两只野猫、草鱼一起作伴。这样半夜时，这空无人烟的院子，也算有了些生气，免得这院子被腐朽占据了去。

    这院子里是没有狗的，隔壁废墟到有一只。离这座院子七八十步远，挺活泼的一只狗。狗很是喜欢串门，隔三岔五就会到这个院子里来。串门的时间多是早上、中午、晚上、夜半，不过多是为了吃食来的。

    狗总是从后门绕进来，但是这样狗就能经过厨房，顺便吃点东西。厨房旁边是杂房，也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狗来后多是听瓦西里安读书。瓦西里安曾经读书的屋子就是源一现在住的这间屋子。瓦西里安读的大多是戏曲诗词，以及一些小说。狗听的津津有味。有的时候瓦西里安还会吹弹些小曲儿。

    但是串曲儿是经常的事，不过大体能够听出是怎么一会事。这样的串曲儿狗是不会介意的。

    瓦西里安有时候会想写字，就会去找兔子借一两根兔毛，只不过有借无还罢了。若是想起，倒是会把旧兔毛笔带上，把兔毛还给兔子，然后掐一撮新毛走。这样久了，野兔子竟然倒也是不吝啬几根毛。只是会多吃两根萝卜。

    苦雨地。对外来的人而言，诸如源一、良隼，可以说是逃到这里来的，被命运驱逐到这里。这里的雨太多，绵延不绝，以至于没有人会去流泪。上天已经把这片土地的空隙哭满了，没有人类哭泣的余地。

    如果说人的眼泪是晶莹的，血泪鲜红如夕阳。那么苦雨就是上天的眼泪，上天的血泪，漆黑如阴冥。这苦雨养大的树木花草，养大的鱼虫鸟兽，都是苦雨地的诅咒。

    船乡如此，外来人也将被侵蚀。

    夜深了。

    灯火开始依照旧制跳舞。从各地流浪来的昆虫曲手开始奏乐，猫狗鸟雀会伴音，而源一和兔子在一片充当观众。源一和兔子聊天，大概了解了这个院子的过去。

    源一离开坐席，悄悄从会场的后门离开。一只漆黑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