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青山？”

    青山“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本能地绷紧了身子。

    他的脊椎与大腿几乎成一条笔直的线，整个人仿佛一杆扎进地面的大枪，下盘稳妥、上身灵活。

    “你怎么走神了，这可不像是我们的兵王啊。”身旁的战友以玩笑的口吻打趣道，他的代号是“猞猁”，也算是特种部队里“徒手格斗”排名前三的高手，经常与青山在训练期间交流心得，两人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了现在。

    “啥兵王啊，你又在臊我了，咱们队里谁不知道你的枪法最准？要我说，你才是兵王！”青山嘿嘿一笑，刚剃掉一轮胡须的脸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唉，这可是少将亲自授予的头衔，你别谦虚了。而且，要不是训练的重心一直放在近身作战上，其实你也可以像我打得那么准。但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用拳头更胜过手枪，对吧？”

    “因为这对拳头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武器，”青山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拳，“它不用上弹，不会卡壳，更不可能走火，只要我的手没废，我就能正确控制它挥击的力度和方向。”

    “青山，你这样跟过去死在枪口下的拳师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是谁把老古董思想灌到了你的脑子里……不行，我今天得批评你两句。”猞猁摇摇头，他实在不忍心自己的优秀搭档步入歧途：

    “我问你，如果我和你在无遮挡的平原上面对面，距离十米，并且用一把满**的手枪对准你，就把手枪的卡壳跟走火的概率都算进去吧，现在你有多大把握躲开我事先瞄准好的第一枪？又有多大把握顶着火力突进到我身边？”

    青山迟疑了几秒，给出了自己的预测：“我躲开第一枪的把握大约有六成，如果还要突进到你身边的话，那就不到三成。”

    “好，你知道哪怕普通士兵也不可能把手枪作为主武器，假设把我的手枪换成突击步枪，其他条件不变，现在你有多大把握？”

    这次青山反而很干脆地回答了问题：“都不足一成。”

    “那我接下来的两个问题也不用问了。”猞猁露出狡诈的微笑，就像看到猎物踩中了陷阱的猎人。

    “哪两个问题？”青山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但他还是想问清楚。

    “距离十米改成距离五十米，我一个人改成十个老兵。”

    “……”青山沉默了许久，再没有说话。

    “假如几百块成本的步枪和几十块成本的子弹带走了国家花几年功夫和无数人力物力培养出来的特种兵王，那我们是不是太亏了点？这‘特种’二字，体现的是单兵作战的全面性与适应性。青山，你应该擅长野外求生、潜伏割喉、徒手格斗，但你更应该擅长的是，随便拿起地上的枪就能一发爆掉敌人的脑袋，随便钻进缴获的坦克和飞机，就能立马开着上前线去。”

    猞猁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刺激他，转身去巡查下一个哨岗了。

    青山在哨岗上沉默了，视线望向远方的一轮落日，还有余晖下的国土分界线。

    他手边是一挺安设好的机枪，旁边是一整箱黄澄澄的弹链，另一个军备箱里躺着两把突击步枪和五颗手雷，它们静静地反射着夕阳的光芒。

    部队聘请民间武术家担任特种部队的格斗教练，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规定了，彼时军队内部还未整理出一套成体系的训练方式与拳种，青山正好赶上了那个尚处萌芽之中的年代。

    他犹记得当时的情景，当一身褪色袈裟的僧人顶着满头的结疤走进军绿色的营帐内，大部分战友都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瞧，平时就让长官们头疼的刺头们更是笑出声来，暗自酝酿着满肚子的坏水。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僧人双掌合十，向满地趴着躺着的挑战者们行了一礼，便又飘然而去了。只剩下旁观的青山，满心震撼地回忆着他方才简练而潇洒的身形。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古代传承而来的真正“功夫”。

    “功夫不止是杀人的技法，不过小僧传授给你们的确实是正统的外家功夫，一拳一脚皆以伤敌制胜为纲。”

    “那内家功夫又是怎样的？”青山记得是自己第一个向僧人提问。

    僧人愣了片刻，方才回答：“内家功夫……不过是活动筋骨的养生体操罢了，小说家所言的‘经脉’‘内力’皆是妄语，常人纵是习练十年，也不过身体强健一些。你们若是感兴趣，我现在教你们亦可。”

    少林秘传的内家功夫动作并不复杂，青山和他的几十个战友只花了半天不到的功夫，便把桩功与步法学了个大概，僧人夸他们是练武的好苗子，但随即又苦笑起来：

    “这套功夫无甚神秘可言，不过是高僧闭门造车所创，完全无法用于实战，你们万不可当做什么神功日日练习，那是浪费时间。”

    “可是，这位小师傅，你刚才轻松放倒了我们好几个人，我看也没用什么厉害招式，难道不是靠着内家功夫的增益吗？”

    “增益？”僧人用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