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生机勃勃的林地变成了光秃秃一片，被摧折的草木凌乱地堆积在一起，掩映在森林之中的建筑物更是不见踪影，只有充当本殿立柱的大木桩还残留着半截，仿佛无声诉说着什么。

    当深眠者们飞行至伊势国境内的热田神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宛如飓风过境一般的狼藉景象。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夹杂在褐色木片与枯黄草屑之间的素白与淡紫——那是狩衣布帛的碎片。

    除此以外，七零八落的肢体与脏器已经被切割成了极小的肉块，根本分辨不出过去属于哪个人的哪个部位，虽然早已干瘪发臭，但依然很容易唤醒与“绞肉机”相关的血腥想象。

    视力极佳的尼采远远地望见了热田神宫的惨状，率先收拢背后的龙翼俯冲下来，鹰隼般的锐利视线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我们似乎来晚了，该死的崇德院，热田神宫里一个人都没放过……”

    紧随其后的罗素在猎人披风掀起的风柱中飘然降落，脚边一圈被染成淡红的草屑环绕着他飞舞起来，旋即又被另一股对冲的风力强行刮落，只好向外侧扩散，在干裂的地面与半空中勾勒出一轮起伏的草浪。

    “我们确实来晚了，”尼采颔首同意，毫不畏惧地点出了目前艰难的处境：“现在我们要面对拥有两件神器的强敌，而且他是妖怪里最擅长搞阴谋诡计的，也是阴谋家里最能打的。你之前用光之种试探过崇德院吧，如果你是他，你现在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他，在拥有部分优势的情况下，一定会主动出击，防止对方逐渐扳回局面。”

    质感变幻不定的漆黑手套自指尖向前延伸出纤细而剔透的血晶刀身，罗素毫不犹豫地回身横挑，精灵之刃斩在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却意外地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又见面了，罗素阁下。与上次相比，你变得更敏锐了，即使我用上‘无风之剑’也能提前感知并反击。”

    大天狗自稀疏的白雾中现出形体，脚下一动便退开了数十丈，红彤彤的脸上挂着怪异而满足的微笑：“用唐国的古话来讲，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有没有兴趣讲解一番呢？”

    他的手中依然握着过去使用的太刀，但眼尖的罗素一眼便盯上了他背在身后的长条状物体，即使用布条包裹着，他也能轻易看出这是一把剑。

    “天丛云剑既然在你手里，刚才偷袭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虽然对方似乎想要好好交谈，但罗素根本没理会崇德院的试探，干脆用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让我猜猜，是因为它有使用限制，现在暂时发动不了，对吗？”

    崇德院想知道罗素是如何发现运用天狗幻术和御风能力藏匿行迹的他，但罗素自然不可能像漫画人物一样一边战斗一边解说自己的能力——他能发现崇德院的原因很简单，同样是因为风。

    在跟随尼采落地之前，罗素便已经有所警戒，所以在刚才的降落过程中，他刻意用猎人披风制造了一股对冲的强风，看上去只是炫酷的落地特效，但由此掀起的草浪却是一等一的“反隐粉尘”，只需要观察呈正圆形扩散的草屑之环哪里出现了不自然的扭曲，就能迅速找到崇德院所在方位，毕竟幻术只能欺骗眼睛，无法消除他本身的实体。

    在猎人披风提供的猎人视野下，草屑勾勒出的人形轮廓简直像游戏里被高亮标记的可互动物品一样清晰。

    不仅如此，罗素还考虑到了崇德院藏身高空、从头顶发动袭击的可能性，因此他是通过平时用来推进加速的风柱来降落，而不是在脚底掀起劲风缓解下落的势头。这样一来，如果崇德院要经过他的上方，就势必要接触到风柱，随后第一时间被他察觉。

    最后，罗素其实还有一个压箱底的侦测手段，那就是发动光之种，感应周围智慧生命的心灵共鸣波动，只要在心灵领域没有什么深入研究，就不可能躲过他这一招的侦测。

    但贸然发动光之种是非常冒险的事情，如果共鸣范围内只有普通生物还好，如果他周围有神祗级别的存在，哪怕是最低同步率的共鸣，也足以瞬间扭曲他的思想，所以罗素几乎从不使用这个手段。

    不仅没有试探到罗素破解无风之剑的方法，反而被罗素用言语试探了回来，大天狗却并不气恼，而是以一种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模糊态度反问：“就不能是因为我的剑术不适合这把剑吗？”

    在神代的东瀛，“剑”就是指没有弯曲的双刃剑，直到唐代以后，刀与剑之间的关系才逐渐暧昧，最终将刀与剑合称为剑，所以能出现在神话故事中的“天丛云剑”原物必然是一把严格意义上的剑，与当今流行的打刀、太刀等武器形制完全不同。

    崇德院这话是有道理的，罗素光看他背后长布条的形状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把接近于欧式双手大剑的武器，与他原本单手使用的太刀相差甚远，如果说与他迅捷诡异的剑术不搭，那也相当正常。

    话虽如此，罗素可不会相信敌人的一面之词，他要自己想办法搞清崇德院是否在撒谎。多亏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