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风格的居所中，男人就着榻榻米地板而坐。他手里捧着温热的清茶，茶香怡人，与空气中的香木味美妙的混合在一起。

    房外小院的水池边发出醒竹的敲打声。尽管以前的功用似乎是惊走小兽与飞禽，但现在听来已经没有什么警示作用。轻轻抿茶，合眼静听，心绪便会渐渐平息。

    尹杉从看向侧门外的静雅小院，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静默的看着细水流下，然后醒竹不厌其烦的再敲出清脆一声。修剪整齐的花卉绿木点缀这一番雅致之景。

    “如今日本国民全体都面临着土地不足的问题，然而这座宅邸光是正门到主屋就超过一百公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无良地主的炫耀做派啊。”瞧着这朴素而奢侈的家装，他轻缓出声。

    正对面的老人不置可否。

    天童菊之丞披着灰色的道服。相比起尹杉没规没矩的盘坐，他则是规范的正坐于那，腰板笔直，即使年逾八十，仍然威严有度。

    他背后的墙壁上悬挂着字画，一个笔画纵横，刚柔并济的“刃”字醒目无比。下方供奉着无名的牌位香炉与两柄封鞘的长刀。

    “羡慕吗？”老人淡淡的问，“你愿意的话可以就住在这里，不用拘束。”

    “免了吧，我要是搬进来，我怕你晚上睡不着觉。”尹杉摇摇头，“我还是住我那难民区的狗窝好了。”

    “也许恰恰相反，你在这我能睡得更安稳。”老人轻笑。

    “上了年纪，脑子也不可避免的在糊涂了吧。”尹杉看看他，“以前你是步步为营的谨慎，现在我进了你老窝，竟然都没有瞧见安保人员，也没人来没收我武器。”

    “你是用指甲盖都能杀人的家伙，收缴你的武器实在是多此一举。”老人慢慢说，“撤掉守卫，也是为了我们可以随意闲谈。不过你真是个无聊的人啊，作为力挽狂澜的英雄，不去参加圣居正在进行的表彰会，来这里干什么呢？我听圣天子殿下说，对于你的功绩，准备给予优秀的奖励，你的IP排位也将一跃进千位数。”

    “彼此彼此吧，形影不离圣天子的你，现在不也在家偷闲么？”尹杉随意的说，“我击败机械化士兵与黄道带，才升成千位数？不舍得不如不给升。”

    “你之前可是在38万徘徊，一次性跨过几十万，世界上估计也就你这一例了。”老人瞥他一眼。

    天童菊之丞手里握着锉刀，正不紧不慢的削刻巴掌大小的实木。木屑轻飘飘的落到摊在他身前的白布上。除了是政治家外，老人还是佛像雕刻师，他的雕术造诣极高，战争爆发前，有不少审鉴师被他的技艺折服，称他为佛赐的刀手，人间的国宝。

    尹杉进屋十三分钟，就这点短短的时间，那块不起眼的朽木已经被老人化腐朽为神奇，赋予了真正的生气。刮、削、帖、挑、压，一刀刀之下，面容仁慈，身形饱满圆润的佛陀已经有了雏形。

    但到了这一步，天童菊之丞就停下了，他不再深入与细化，而是将锉刀与半成的木像放到地上，就此结束。

    “不弄完吗？”尹杉挑眉。

    “不了，我很久没雕刻了，今天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天童菊之丞摇摇头。

    也好，佛是醒觉，是大彻大悟，而你着实已经不适合继续这份爱好了，尹杉想。

    岁月并没有给这个行事硬派的政客与剑士添加老人独有的和蔼与柔和，反而时光流逝，开始削瘦的脸更加棱角分明，眼神显得锐利有力。

    “以前我还想把这手艺传给莲太郎的，但是他没有那个性子，算是后继无人了吧。”天童菊之丞朝他露出复杂的微笑，“比起我这无用的雕刻，反倒是天童家代代相传的战斗术一直在被后辈们刻苦研习。”

    “毕竟佛祖与菩萨只擅长在心中渡人，不会英勇现身跟原肠生物作战救人。”尹杉说，“说到那个你以前收养过的家伙，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啊，在我与蛭子影胤作战和激活天梯时，他始终都跟自己的起始者在作战，拦截了大批的原肠生物，一步没有退缩过，小伙子真不简单呐。”

    老者不可置否的点头，之后起身，几步走到无名的牌位与香炉边，他伸手拔掉烧尽了的木签，重新取出新的细香，轻轻划动火柴点着。丝丝青烟散开，他没有回头。

    “你特意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尹杉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燃。

    “辔田政务官死了，他在家中上吊。”

    “是吗。”老人语气波澜不惊。

    “他是蛭子影胤的委托人，想来是畏罪自尽吧。”

    “真是可惜。”

    “他是你的旧部。”尹杉淡声说，“为了防止牵连到你，选择了自杀，你身边能信任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啊。都是你搞的吧，无论是找来新人类创造计划的士兵，还是能唤来大灭绝的手提箱遗失都是，这场战斗，是你一手自导自演的。”

    “为什么？东京地区被毁灭我有什么好处？”老人反问。

    “跟毁不毁灭东京地区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