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

    新年已经度过了。

    新年新气象这句话得到了证实，只是，跟欣欣向荣完全不相干。

    城市的街道，全副武装的士兵铁流一样的漫过，好不容易从深海那里篡夺而来的，确定好的新秩序，新和平隐隐出现了一丝缺口，众多的外海提督部队也收到了联合海军的回召消息，莫名聚集起来的武力，让平民感到不安。

    一辆黑车驰过街道，转过许多街口，后座的中年人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清冷，肃杀。

    本该繁华，人来人往的广场却只有寥寥数人，虽然也可以说是因为天气寒冷，没有人愿意在户外受冻，可这股寂寥感实在太过沉重了些，导致的原因恐怕绝不止天气一个，穿着厚衣服打扫的工人们也一脸想要完成后立刻回家的匆促。

    乌云压境。

    中年人的手不安的相互摩挲，心中时不时的反复推敲会见时的说话的腹稿。

    他不是什么那些初入政治圈的小年轻，不是那些用来试探别人的小棋子，相反，他作为一家的家主，平时都是那种在幕后指使下人的掌舵者。

    车内的暖气开的适宜，中年人调整了些坐姿，方便缓解不知来由的紧张感。

    他伸手端起一杯奢华的香槟为自己倒上，平息这股新手才会有的不适。

    清凉的液体入喉，香槟的醇香和难得让他肯定自己在董事会中的地位，他也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也曾一意孤行的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权与力的感觉暖暖傍身让他略微安心了些，但仍然皱着眉。

    车子速度很快，目的十分明确，驶过了广场，驶过了平坦马路，转入到一处半山腰。

    他开始受检了，真枪实弹的岗哨勒令他们停下，中年人自己摇下窗口，方便守卫对照信息，他灰色的眸子看着仅在支持的黝黑枪口，沉默不语。

    放行。

    黑车没阻碍的没入半山腰的绿林坡道中。

    铅灰色的庄园显现在他的眼前。

    他整了整熨烫工整的西装，打开车门，一下车就感受到刺脸的寒风，司机立刻为他披上一件带绒的皮大衣，中年人看过不近人情味的庄园，园林们设计的春意盎然的绿化在这个季节完全失去了它的意义。

    枯树枝上哪怕连一片树叶都没挂着，干巴巴的立在那里，远望更像是张牙舞爪的铁荆棘，对着来客龇牙咧嘴，草地上也满是细雪，一些雪渣融化后跟尘土混合，让本是青绿的两道变得脏兮兮的。

    偌大代表权势的地盘失去了应该有的风貌。

    已经来到这了，中年人不做迟疑，抬步沉稳走去。

    门口等待许久的，身着管家服的老人向他微微行礼，打开大门，在冷风中伫立等待这么长时间辛苦了他，可老管家却精神抖擞，丝毫不疲乏，那标准的站姿更像是一位有素的战士而不是下仆。

    “请随我来。”

    老管家领着中年人进入庄园的主屋，屋内温度瞬间又比房外亲切可人，而且里面更为敞亮，光滑如镜的地板，红色的毛毯，金色的灯光辉辉相映。

    他们一路来到了二楼，中年人到这才想说一句不用这么急切，可老管家已经先声夺人的打开了门，他也不能在顿足，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这是书房吧，家具的摆放和装修虽然简朴可是更随意，壁炉里的炭火静静燃烧，不时发出木头被烧裂开的轻微吱吱声，这庄园的掌控者，联合海军的掌控者，老人背对门口的他们，静默的把规整的木柴投入进去。

    明明是在他的家里，但老人没有穿便服，而是那身给人压迫力的军装，就连鞋子也是铮亮的长筒军靴，肩膀处的军衔徽章，在壁炉下的融融火光中显得晶莹剔透。

    中年人莫名觉得一滞，先前在心中预想几遍的彩排都像是忘记了。

    “老爷，秋筱宮家的人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黎墨。”章召冢点头，又丢了一块木头进壁炉才拍拍手起来，“应该是不想喝什么吧？你来这也不是为了简单轻松的对话，毕竟，应该说得上是谈判。”

    中年人正了正脸色，一旁的老管家见状就退后离开关上了门。

    “坐吧。”

    章召冢来到他的书桌后坐下，两手交叉立于桌面上，饱受风霜刻痕的脸毫无表情的凝视着他，中年人有一种错觉，他仍然是在总督府会见这个老人，而不是在一个可以放开身心休息的家。

    “章将军，我是秋筱宮智海。”

    “我知道，董事会中的一席，我们间就用不着自我介绍了。”章召冢抬抬眼皮，“直奔主题吧。”

    “好……”中年人紧紧的看着他，“央都研究所被毁一事将军清楚么？”

    “当然，入侵者闹得很过分，我已经采取措施了。”章召冢淡漠回答。

    “可是将军的对策却很不妥当，聚集兵力，甚至召回外海域驻防的部队，这个举动着实太过沉重，而且没有事前的宣传安抚平民，现在央都的氛围像是绷紧的棉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