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看，各类症候群也激发了人类幸存者心中的忧患意识，人类须先怀着对灭亡的深深恐惧，而后才能真正鼓起勇气从容面对灭亡。

    数百种心理症状也是亡者诞生的间接原因之一。

    若人类从不惧怕，从未杞人忧天，亡者亦不会自人类之中诞生。

    ……

    人类历史曾空前繁荣，人口数量达到百亿，如今却不足千万。自病毒及其感染体爪牙繁盛以来，人类节节败退，一步步从巅峰走向衰亡。

    持续近两个世纪的战争，使人类幸存者整体发展水平倒退几百年。

    地下世界的民众平均生活水准，甚至达不到史书所记载的，二十世纪末期人类贫困线标准。

    幸存的人类不得不将全部力量都投入到科技研发和战争准备上，人类的社会、经济也因此倒退了几个世纪。因此，现有的军政体政权中出现分封制，也是为了适应当前人类的生产力水平。

    无论是日常饮食还是娱乐活动，都达不到二十世纪末期的低标准，教育水平重回黑暗蛮荒时代。普通人汲取不到知识，无法对人类曾经的辉煌产生足够的认知，幸存者亦无足够的史料可供对比。

    因此，虽地下世界的人类一直在衰退，但就幸福感而言，幸存者普遍非常知足。

    能吃上人造烧烤肉，配上勾兑的劣质白酒小酌一顿，是绝大部分人类幸存者的心愿。少部分统治阶级过着奢侈、浪费的生活，但那是他们的特权，无特权之人也并未觉得不妥。

    此外，地下世界的人类幸存者历史断裂感非常强，于地下出生的一代普遍认为他们所生活的一个个球形空间就是全部世界。他们认为世界本就是如此模样。除了亡者战士和征召兵团的军官们之外，无人去过地表。

    苟活于地下的要塞人类不关心也不会留意人类历史，只有接受过教育的觉醒者和亡者战士才知道人类曾经抵达过多么辉煌的巅峰。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让太多人类幸存者知道他们曾经辉煌过，他们一定会对生存现状心生不满。

    人类危在旦夕，吾辈自当努力。

    这最后两句话，至所有觉醒者。

    ……

    ……

    这本书不长，伊文很快就读完了。他合上书页，关上台灯，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书中所阐述的东西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自己所生存世界的认知，老爹伊合财虽然不怎么去阅读书房里的书，但不得不说，他收集的书本本都是精华。

    他静静地躺在那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高度集中地冥想状态。

    虹吸力量一直开启着，以太能量源源不绝地进入身体，只有强流和弱流之分，却从未间断过。

    伊文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了，酒早就醒了，他现在清醒极了。但他若是想睡，稍微控制一下便能迅速睡着。今夜伊琳没有来，可能是她今晚也喝了不少麦芽酒的原因吧。

    这倒搞得伊文有些不习惯了。

    他的思绪在漫游，不知不觉竟回到了“上辈子”的记忆中。

    他回想起一些从前在他看来十分不堪的“往事”，还有那些他从来都不愿回想起来的“故事”。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仿佛伊文真的拥有过那样一个破烂人生，但伊文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是伊合财虚构出来的假人生。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迷惑。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疑惑的，对伊文来说，那些虚构的记忆，构成了他的“过去”，是他现有“人格”的来源。若没有那些回忆，伊文便将不再是现在的伊文了。

    他突然眉头紧锁起来。

    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奇怪了，仿佛是在经历……别人的人生？似乎可以这样描述吧。

    不知为何，伊文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和恐惧，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惧怕些什么。从身体的感受这方面来说吧，今天以前，伊文总是觉得，这具身躯是别人的。

    而现在，他却觉得这具身躯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而回忆倒是别人的。

    他不再是“上辈子”的伊文，他是“这辈子”的伊文。

    “上辈子”的伊文另有其人，他已经消散在了历史的风尘中。而现在的伊文，才是真正的伊文，是慢慢完全融合了“这辈子”记忆的伊文。

    他既不是“上辈子”的伊文，也不是“这辈子”的伊文了。

    他是崭新的伊文。这种崭新的感觉，又让伊文对自己的躯体重新产生了陌生感，他细细感受了一下，这身体确实是他的，但同时又好像不是他的。

    他摸了摸后脑勺的身份识别牌。

    那黑色的无法摧毁的小卡片，储存了他的全部个人信息，不停地复制着他的全部经历和记忆。他究竟应该是肉体的伊文，还是卡片所储存的伊文？

    若是有一天，这具肉体毁灭了，但卡片还在，伊文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本该死亡之人……

    ……亡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不知不觉中，伊文进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