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下着雪，产房里的气氛也冰冻般寂静。

    她一生下来没有哭，直接睁开灰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为什么那么丑啊？这皱巴巴的皮肤让人反胃。

    看，灰色的眼睛，她是恶魔的孩子。

    她只会带来不幸。

    接生的产婆和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男人脸色难看地接过她。

    她哇哇哭了出来，伸出手向男人要抱抱。

    ——

    ——

    当晚，一个女婴被抛弃在了路旁。

    没有人去捡，因为她有着灰色的眼睛。

    她这样灰色眼睛的人被认为是恶魔的孩子，教父对她说。

    但是我收养了你，感谢神的仁慈吧，小海娜。

    于是小海娜虔诚地信仰神。

    小海娜成了一名唱诗班的小修女。

    她不讨喜。

    因为她难看的相貌，还有冷漠的灰色眼睛。

    教父说，没关系，每朵花苞都有绽放的一天。

    小海娜听教父的话，唱诗，祈祷，学习礼仪。

    小海娜的朋友是小海伦，海伦长的可漂亮了，正如她水晶般的心灵。

    海伦比海娜大一岁，是姐姐。

    姐姐有着蓝眼睛与金头发。

    姐姐最温柔了。

    姐姐一天不见了。

    教父说姐姐被有钱人领养了，只要小海娜听话，也会有人领养她。

    小海娜更听话了。

    身边姐姐妹妹一个个被领养。

    最后只剩下小海娜。

    小海娜喜欢那个每周一下午来教堂的高大男人。

    高大的男人不祈祷。

    他带着嘲讽的神情盯着神像。

    小海娜劝他要尊敬神。

    男人摸摸小海娜脑袋。

    我会的。

    小海娜十五岁了。

    教父给她买了漂亮的洋装，化了好看的妆。

    你要被领养了，你今天要开花了，教父笑眯眯说。

    记得我交你的礼仪，要像个小公主。

    小海娜点头，她优雅的行礼，抬起头看领养她的人。

    是那个男人。

    小海娜的心漏了一拍。

    灰色的眼睛啊，男人笑着。

    小海娜低下头。

    不，很好看，我喜欢这不敬的灰色。

    于是小海娜又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闪着光。

    这光很快便熄灭了。

    晚上她开花了。

    粗暴的，被迫的，从花苞撑开成花瓣。

    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男人没有领养她。

    早晨，教父笑眯眯的带回了她。

    教父？为什么？

    因为你是恶魔的孩子，教父回答，他的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

    神爱世人，你不是人。

    你为神像的右手镀了金。

    等你把神像全镀成金的，你就干净了。

    赎罪吧。

    于是稚嫩的小花被迫一次又一次绽放。

    乳白色的肮脏的雨浸润着花。

    白色的花。

    红色的花。

    紫色的花。

    黑色的花。

    黑色的花每夜开放。

    您买走我吧，海娜在男人喘息时祈求。

    让我永远只为您一个人盛开。

    我只喜欢你的灰眼睛，男人笑。

    可你太丑了，唱诗的小姐，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没有其他信徒？

    不要哭了，为恶魔唱首诗吧。

    男人是个炼金术师，这是渎神的研究。

    但海娜更喜欢男人了。

    男人提炼各种药水，或许他喝，或许喂海娜喝。

    药水浇灌后花儿那夜会更妖艳。

    男人偶尔会炼制香水。

    肉桂的醛香。

    广木香根油和麝香。

    水感的花瓣味。

    香根草的泥土感。

    海娜躺在床上嗅着屋里的香。

    男人偶尔会拿过来给她喷一喷。

    海娜想象自己已经是男人的妻子了。

    其实也不是很赖。

    但男人带来了其他男人。

    你的新信徒，男人说。

    花儿又开放了。

    或许是男人，或许是其他男人。

    后来男人再也不需要她了。

    男人喜欢小孩子，她已经不太小了。

    男人喜欢粉色的花瓣，但她已经漆黑了。

    开吧！开吧！开吧！

    开吧！开吧！开吧！

    让我随便的开放吧！

    让任何人都欣赏这花与茎吧！

    神像镀满了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