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太原。

    宋甜甜与罗青青尚未接到从京城送去的信，她倒是先从李媛那儿听来一个消息。

    那日原是个大晴天，宋甜甜一早起来将铺子收拾好，那来学艺的兄妹二人就来了。两人大约是铆足了劲儿想学些东西的，进铺子来见宋甜甜踩着凳子在收拾东西，当妹妹的杨花立即挽着袖子将她从凳子上抱下来，直觉接过了打扫的活儿。

    宋甜甜说了几次不用帮忙，见没什么效果后，便只好洗了手去泡茶来。

    等她一盏茶泡好，杨花同铺子里的伙计就已将铺子给收拾好了。

    店中还没来什么客人，四人便聚在一处喝茶。

    等一盏茶喝尽，宋甜甜又教了杨家兄妹二人一些东西后李媛就来了。

    自打铺子开起来后，李媛就格外忙的，一面要顾着书院，一面还要照顾她祖母，一面还得管着铺子，就很少往宋甜甜这边来。

    偶尔来一回，都是来送东西。

    今日她急急忙忙进来，才一脚跨进铺子里，就喊着：“甜甜，我跟你讲，我刚得到消息……”

    话还未说完，就见宋甜甜正在教杨家兄妹二人制香。

    她脚步一顿，立即住嘴不说了。

    宋甜甜听了一半就见没了声，忙又来问：“什么消息？”

    李媛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道：“没什么，我刚从你师父那里来，得知你师父研制了新的香，叫我为你送来。”

    说着，她还真从叨叨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转头就送到了宋甜甜手里去。

    可见她方才确实是从师晚那里过来的。

    宋甜甜接过盒子，正犹豫要不要打开之际，就听杨花道：“机会难得，甜甜你就打开了，让我与我哥哥瞧瞧呗。”

    虽说醉羞花的东西大多都是出自师晚之手，杨花兄妹二人来了这么些日子，应是早就见识过了，不觉稀奇才对。

    可师晚的手好似不是手，总能在固定的时间里送来新的香，还总叫人觉得新奇。

    次次都叫人意外。

    宋甜甜倒也不吝惜教学，只犹豫了一瞬，便开了盒子，从里面取了一点香料出来，放在小香炉里点燃了。

    熏香厚重，不似从前的淡雅，一瞬间就叫人觉得身处战场上，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好似就在眼前，说不出的残酷与悲凉。

    等宋甜甜回神时，就见杨花脸上带着泪意。

    宋甜甜愣了一下，倒是见怪不怪的，从第一回接触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当妹妹的心思格外敏感，对香的见地尤其之深。

    倘若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定是一代传奇。

    宋甜甜作为半个师父，倒不觉得羡慕嫉妒的，心里还奇怪的生出些欣慰来。

    她想，倘若有朝一日她没再做这一行了，她师父也不算后继无人了。

    之前她还将这样的想法与李媛和程书白说过，程书白听了什么也没说，倒是李媛理解不了，只说她心思重，醉羞花还未起来，她就已经想到了很久以后。

    还悄悄说她思春，小小年纪定是想男人了。

    这话才说完，就换来了宋甜甜的一顿毒打。

    回过神来，宋甜甜给杨花递了手帕过去。

    杨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感叹道：“不愧是醉羞花的老板，只一点点香，就能迷了人心神。”

    杨絮在边上道：“倒是你思虑过重了，我与甜甜怎就没你这样的想法？”

    宋甜甜听了这话，也只是笑，并不接话。

    她不是没想法，只是不如杨花那样感触深。许是她年纪小，又或是失去了一些记忆，这两年又无依无靠的，做什么都靠她自己，心思深了，共情就少了，不愿再露出情绪来。

    所以师晚常说她少年老成，不是好事。

    “这也没什么不好。”宋甜甜将杯里没喝完的茶水泼进香炉里，淡淡道，“你感触深，所看到的感受到的，就是你与香的感情。感情深了，想法就与旁人不同，有朝一日便能做出你自己的香来。”

    她夸得平静，杨花听得倒是不好意思了。

    兄妹二人又稍微坐了片刻，见时辰不早了，便要告辞离去。

    宋甜甜想了想，道：“这些日子你们也学了不少，今日回去不如制一味香来……不着急交作业，什么时候制好，什么时候交上来就行……到时候我请师父来点评。”

    杨家兄妹一听，顿时变得慎重了。

    两人连连应下，这才告辞走了。

    宋甜甜待人走了，又将桌上收拾干净，重新泡了茶来，才问边上一直没做声的李媛：“你方才要说什么？”

    李媛正在想事情，闻听这话还没回过神来：“什么要说什么？”

    宋甜甜道：“我师父要是制了什么香，你从前都是打发了叨叨送来，几时亲自来了？你方才去过何处了？”

    李媛这才想起来，忙喝了口茶压压惊，凑上去低声道：“王柳死了。”

    宋甜甜一顿，脸上好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