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里是？”

    李斯皱着眉头，看着四周的荒山野地。他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平，几十年前，秦军与赵国大战的地方，最后，赵军惨败，秦国武安君在这里埋葬了所有人，四十万赵军无一生还。

    四十万人啊，一想起这个，李斯就感到阴风阵阵，浑身发寒。

    即便不太信鬼怪一类的传说，但在这么一个死了几十万人的战场之上，即便是李斯也会感到害怕。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不大的少年。

    “长平，你不知道吗？”

    许木头也不回的答道，李斯看着许木的背影，他能感觉到，先生没有一点害怕。但是，先生不怕，他怕啊。

    要是走着走着蹦出孤魂野鬼怎么办，四十万的孤魂野鬼，会死人的好不好。

    “我，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语气有些发颤，李斯抱紧双手，紧紧跟在许木身后。

    他们不是应该去秦国吗，怎么来到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当年那一战之后，这里仿佛就成为了一个禁区，过路都很少有人从这里走了，就连两国交战，也都会默契的避开这里。如今他们却在这里，还不断地向着深处走着。

    李斯突然想回小圣贤庄，甚至有点想当初和韩非互怼的日子，虽然不怎么愉快，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有些事，我要先和他们说一声。”

    许木幽幽的说道，记忆中，一道道身影浮现，他已经有些记不得他们的样子。

    虽然以及下定决心，但他还是要和他们打一声招呼。

    他们怪自己也好，恨自己也罢，许木都会接受。

    毕竟，当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他们。

    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赵军将士之墓。”

    李斯看到了一块有点破烂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他还是认得，并念了出来，随后，身体一僵。僵硬的转头看向许木，喉咙有些干涩，啥呀的问道。

    “先生，这里就是埋葬四十万赵军的地方？”

    卧槽，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办，要不要跑路，万一这四十万赵军诈尸了，李斯觉得自己会死的很惨。只是，李斯看到了许木平静的表情，心中的恐惧也压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算了，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还是学学先生，为人处世波澜不惊，平静面对生活。

    至于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和他无关。

    嗯，无关。

    所以也不会来找他的。

    现在他也没加入秦国，这些赵军死去的将士亡灵，就是报仇也不应该找他，不是吗。既然这样，那他慌什么。

    安慰好自己之后，李斯看向许木，有些好奇，许木到底想要做点什么。

    “我回来了。”

    许木一开口，李斯就愣住了。

    回来了？什么意思，先生你可别吓我。

    拿起酒壶，打开盖子，将美酒洒在破旧的墓碑之上。

    “给你们带了点好酒，几十年没喝了，一定很馋吧，放心，我带了挺多的。”

    李斯一言不发，眼神有些惊恐，愣愣的看着许木，一壶一壶的倒着美酒。之前还好奇先生为什么带那么久，好嘛，现在算是知道了，感情是用来祭奠死人的，四十万死人，这么点酒恐怕还不够。

    只是，为什么先生会祭奠这些死去的赵国将士。

    这些疑问，都在李斯心中生根发芽。

    许木仿佛没有看到李斯怪异的眼神，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当他终于将最后一壶酒洒光之后，缓缓地坐了下来，像是在讲故事一样。

    “这两年，我看到了许多，天下，诸国，世家，百姓。”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糟糕，百姓的日子很难过，简直就像地狱。”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那些国家。”

    “我想做点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你们说是不是。”

    “我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到了。”

    “我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要让这个天下不再打仗，不打仗，就不会死人了。”

    “所以，我选了秦国。”

    “亲手埋葬了我们的国家。”

    “选择让它，终结当年，你我奋战保护的赵国。”

    “......”

    “抱歉。”

    许木一句又一句的说着，直到最后，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才出声说道。

    他总是在道歉，因为他对不起太多的人。

    曾经与囡囡的约定没能遵守，如今想要道歉，却在看不到她的身影。

    曾经与赵括，赵军约好了一起上路，最后他却爬了回来，丢下了他们。

    曾经对不起丽儿，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却选择了离开。

    如今，他再一次的对不起了他的这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