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山村，黑夜来得特别的早，刚刚吃过晚饭，天空中黑幕就把石家集遮得严严实实的。

    阿娘坐在灶前烧火，小家伙在洗碗。石挺自然不许，可小家伙就是不让，两兄妹在那争得不可开交。娘柔着声音给两兄妹做和事佬：“挺子，小妹要洗就让着她洗呗！两个人争来争去，碗都要摔坏。”

    石挺生气的把小家伙的腮帮子捏了捏，才不甘心的拿木盆倒热水扶娘回房间里洗脚。小家伙也不生气，边洗碗还边哼着石挺教给她的儿歌。

    可能是倒春寒要来了，天气愈发的冷了，摸了摸娘床上的稻草，有些单薄。石挺到外面搂了一捆稻草在灶门前烘得暖暖的才给娘摊上，扶着娘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又找出些麻布把娘脚那头塞得紧紧的。

    石挺本想要小家伙跟娘睡。小家伙也没有说不愿意，只是腼着脸说“那帮娘把床捂热了再过来跟你睡好不好？”这么冷的天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半夜三更地爬起来换床铺。那真是岂有此理了。娘为此还重重地责怪了石挺一番，石挺只得作罢。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石挺领着小家伙去马爷爷家串门。

    乡下的人一到晚上除了搂着婆娘睡觉就没有事做，为了打发时间一般都有串门的习惯。就是大伙子都涌到哪户人家里，在灶前烧起旺旺的火，大家围在一起摆龙门阵。平时在莫铁匠家的居多，因为他家开炉打铁总是会有炭火。

    天气突然变冷了，马爷爷一时没有注意受了点风寒。今晚大家就都转到了马爷爷家。石挺带着小妹进来时候，灶前面已经围上一大圈人。

    石挺进来，大家明显的拘谨了些。以前大家都没有把大傻当回事，在他家吃过一次饭后就知道大傻根本不傻。

    马爷爷咳嗽着给石挺搬了把凳子，还从锅里掏了块锅巴给小妹。大人说话小家伙插不上嘴，就在那教小铃铛数手指。

    “大伙都聊些啥呢？接着聊呗。”石挺见冷了场，只好再起话头。

    “员外，我们刚才正好说起寨子里办社学的事，你说花寨主说的靠不靠谱？”

    “怎么不靠谱。我跟着花寨主到县衙，亲耳听县尊说支助我们伏牛寨二十两银子办社学，他在打基脚的时候还要亲自来看呢。”

    二十两银子放在后世也就二万块钱，还不够希望小学来的钱多。不过县尊的允诺的价值比二十两银子大多了。

    “现在大家心里有底了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打铁的多打些铁，开石料的多开些石料，做木工的多备些条子和板子，别到时候要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耽误社学修造。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呀，得多开几个窑做瓦才行。”马爷爷是个瓦匠，平时帮寨子里捡捡瓦，再烧几窑瓦卖。

    这社学一建，匠户们的事情比往年多了一倍还不止。

    “员外，你说社学建起来，我们匠户的孩子能不能上学？”胖银花丰腴的身子故意往石挺身上靠，张木匠居然视而未见。

    匠户的孩子能不能上学，石挺一点把握都没有，伏牛寨本寨和外寨方圆百里加起来有上万人口，社学一年就是招收五十人，应该还是有很多小孩是读不上书的。匠户本就是贱民，所有的权利都要等农民挑剩了才有机会轮得上。但他们又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因为社学新办，族人不一定就能同意小孩跑十几里甚至几十山路来上学，还有就是县里把社学报到州里也有可能会增加师长，扩大规模。

    但这上学的机会对苗民来说可能无所谓。对匠户的孩子却至关重要。匠户没有田没有土，只能凭手艺吃饭，这就制约了他们的人口增长，如果每一代都是单传还好，守着一个地方也能安家落户，如果要多生两个儿子那就麻烦了，一个主家，一个集镇只有一个木匠或者铁匠还能讨生活甚至过得比较宽裕，如果有两个或者三个呢，那估计都得饿死，所以匠户的儿子多了就只能留一个在家，其他的儿子都得背着工具远走他乡讨生活。结果往往辛苦拉扯大，临死都不一定能再见上一面。

    匠户除了不分田地。地位上比商人高多了，子女也有参加科举的权利，只是权利归权利要用得上才行，在武周朝匠户子女能上学的又有几个？武周朝文字的普及率低得很，只要是能在学堂上几年学，能识字，以后就能做个衙役，或者当个掌柜啥的，生活就有了着落，也用不着一家人再靠着一门手艺吃饭，最终人各一方。

    现在这个全家团聚的希望就在眼前，大家的目光都很灼热。石挺也很为难，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是封建社会运行的基础，任何人都不能去改变，改变了就只有王朝灭亡或者封建制度被推翻。

    “这些年大家对我们母子的照顾这份恩情大傻我记得，我也不糊弄大家，估计想要正式的入学可能很难，但每个小孩都可以去旁听，如果成绩优异的，我跟寨主去争取上学的资格。”

    石挺知道自己这样的表态简直是把匠户家的孩子放到家长的皮鞭下面抽打，把孩子们快乐的童年都抹杀了。

    大人们听了很开心，小孩们啥也不懂跟着大人们一起乐呵，石挺心里觉得很难受，就领着小家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