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成从仙家商铺离开，徒步回到那栋观礼期间招待贵客下榻的小楼，四周竹涛阵阵，灵气斐然，正是一处上好的修行之地。

    薛天成坐在屋内，引动灵气，以枯心谱中那门早已熟捻的运气路径缓缓吐纳。

    少年身上白袍无风自动，云气激荡，薛天成周身如坠云雾，远观若天上仙人。

    顾秦淮作为赔礼赠送的法袍“流云”，经过一个月水到渠成的灵气炼化，已经彻底成为薛天成心念所动便可驱使的法宝。

    此刻，流云法袍也在不断将周围的天地灵气凝练，以助薛天成修行。

    薛天成实打实的五重天境界，虽然也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因贺清沾光而得以加快修炼速度的缘故，更多靠的是少年十年如一日勤恳修炼的水磨功夫。

    所谓枯心，极难。这也正是当今剑修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

    薛天成拥有两世记忆，因此孩童心性不多，相比同龄人更加沉稳。

    再加上亲眼看到父母的惨死，那时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但就算这样，灰心与枯心仍然有大差别。人本有七情六欲，心猿意马天马行空，若想秉弃身外万物，收拢一切心念，本来就是违背天性。因此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枯坐中磨练心性。

    如此日无寸进修行的枯燥难以想象，远比**的折磨更加痛苦。薛天成也不止一次生出过放弃的念头。

    在开始修炼枯心谱的第一年，薛天成虽然能感知到天地灵气，但甚至没法引气入体。

    但是在五重天境界的现在，薛天成的修行已经渐入佳境，很少发生难以凝聚心神的情况。

    此时此刻，便是个意外。

    薛天成已经打坐了半柱香，却依旧难以像平常一样进入坐忘的状态。

    少年只好叹息一声，放弃在这灵力充沛的竹林中打坐修行的打算。

    原因无他。

    在小镇，薛天成和贺清之间，始终隔着一个姜姓老人，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很少。再加上来时遇到顾秦淮之后，一直都是四人同行。

    因此，现在是极少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屋。

    虽然不是共处一室，但薛天成依旧有些心绪不宁。

    因贺清对倾城容颜而生出的好感，报仇救命之恩的感激，对其扑朔迷离身份的探究好奇。

    对贺清的这些复杂情感，连薛天成自己也无法整理好这些脉络，捋顺一个因果先后。

    因此薛天成难得有些苦恼，那是倾慕于一个性子清冷的倾城女子的男人们，都有的小小烦恼。

    比如沉迷于褒姒笑容的周幽王，或者深陷貂蝉温柔乡的吕布，都曾经有过同样的烦恼。这一刻，薛天成并不是一个人。

    薛天成抬起头，从窗口中望去，被镶嵌在窗棂中间的那一弯明月，仲夏季节月色未明，还未到月色最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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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的另一个房间，贺清同样没有修行，纤细如葱的手指划过玉石表面，然后顿住，神色恍惚。

    与薛天成不同，再次看到这些仙家图景，贺清刧想起一些往事。

    山下常用金童玉女来夸赞郎才女貌的碧人儿，山上同样有此说法，只不过含义大为不同。

    金童玉女。这是天下所有修道之人，都极为眼馋的最高气运之一。

    金童。金主攻伐，金童命格加身者，可挥手号令天下五行金属之物，炼为己用。

    玉女。玉指福缘，玉女命格加身者，与天地万物大道暗合，古往今来玉女命格之人，皆有祥瑞伴身，聚合法宝千万，修道日进千里。

    许久，贺清惨然一笑。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金汤既失险，玉石乃同焚。

    这些都是描写玉的诗句。字字诛心，莫过于此。

    世有美玉，天下人共夺之，举目皆敌，明珠暗投。

    还有最为悲情又最为绝美的两字，泠然响翠。

    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