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随宋小绫走入殡仪馆的时候，是一个空气中泛着雾霾的阴天。透过厚重的云层，阳光失去了那金灿灿的色泽，只剩下了如铅般凝涩的晦暗银光。

    不过，无论室外多么阴沉，跟室内总归关系不大。明亮的暖黄色光芒，将这一方空间照得透亮。

    到场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十几个。除了陈尧，基本上都是宋家的人。而在这些人中，陈尧发现了一个见过一面的熟人——宋志康。

    于是陈尧立刻就明白了。宋小绫说过她家里是做家族生意的，显然少女口中的“家族”正是宋志康所在的家族。不过从昨晚宋志康在夜店里的优雅与豪气来看，这个富二代恐怕正是家族的主要继承人。

    陈尧看到宋志康的时候，宋志康当然也发现他了。看到了陪伴在堂妹身旁的“少女”，这位高富帅顿时眼前一亮。只是碍于场合不太方便，没有立刻冲过来打招呼而已。

    人到齐之后，告别仪式便开始了。而在遗体旁边、面向着其他人的，只有宋小绫一人。

    如今的丧葬仪式普遍越来越简单。在专业的工作人员主持下，告别仪式没过多久便到了尾声。接下来，在场的十几个人排着队与唯一的直系亲属握手。

    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位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第二个就是宋志康。中年人拉着宋小绫的手，说了不少劝慰的话，而宋志康也说了不少。在这两人之后，那些亲属的态度似乎就生疏多了，大多也只是简单地安慰两句……

    轮到排在最后的陈尧与宋小绫握手的时候，他注意到，少女似乎隐隐有些站不稳了。

    “很难过么？”陈尧忍不住低声问道。

    宋小绫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少女的睫毛颤抖着，难以压抑的泪光从那里面闪烁而出。

    陈尧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遗体——看起来，貌似很安详的样子。可惜在这种时候，再安详也没有意义。

    然后他捏了捏少女的手，轻声道：“放心，待会我会陪你。”

    宋小绫微微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松开了手。

    陈尧从她面前走开，一抬眼，便正好对上了宋志康的目光。

    其他人都已经走出门了，只有宋志康还站在门口。这位一身黑西装的高富帅正捏紧了双拳，紧紧地盯着陈尧。

    陈尧径直走了过去。

    宋志康的脸上挂起了微笑。等到陈尧走到他跟前时，他捂着嘴，低声说了一句：“最近有空吧？”

    陈尧耸了耸肩：“抱歉，没空。我要陪小绫。”

    宋志康颇为遗憾地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再过段时间，应该可以出来玩吧？”

    “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陈尧从他身旁快步走了过去。

    ————

    遗体告别仪式之后，那十几个宋家的人便纷纷告辞了。

    领取骨灰盒、等候火化的流程，果然就只有陈尧陪着宋小绫。不过相关的一切费用，都用不着宋小绫操心。在财大气粗的宋家，花时间陪伴或许很难得，钞票却是不缺的。

    “掏钱的人是我大伯，宋德鑫。他是如今宋家真正的一把手。”

    当两人并肩坐在休息厅的长椅上时，宋小绫这么解释道。

    陈尧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些人，问道：“宋德鑫，就是第一个跟你握手的那人？”

    “对，那是我大伯。”

    “那第二个呢？那个比较年轻的帅哥是你大伯的儿子？”

    “宋志康，是大伯的独生子，我的堂哥……”宋小绫略显担忧地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陈尧干笑两声：“呵呵，我看上他？这怎么可能。”

    “我提醒你一下，我跟宋志康没怎么说过话，但也知道一点他的事情。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

    陈尧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对男孩子压根没兴趣的。”

    宋小绫顿时一惊：“你对男孩子没兴趣？”

    陈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女装，连忙解释道：“现在，我是说现在对男生没兴趣。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真没时间耗在谈恋爱这种事情上。况且最重要的是，我对那种男生真的毫无兴趣。”

    “那就好。说起我那个堂哥，还有大伯，其实……”

    “其实怎么了？”

    宋小绫扭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阴云。

    陈尧看着少女的侧脸，静静地等着。

    等了几秒钟，宋小绫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我其实一直有种猜测，就是当初的事情有点蹊跷。我妈妈的病情就是普通的癌症，但我爸遇到的是意外。在遭遇意外之前，宋家的生意原本主要是我爸说了算的……”

    陈尧支着下巴，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你大伯……”

    宋小绫扭过头来，直盯着陈尧。少女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