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川铺开张纸，用自己带来的一支白毫笔蘸了墨汁写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和“落后挨打”这几个字。

    下笔轻盈，笔势游龙，手腕收张开合，收尾劲力十足、意尤未止，即使不懂书法的李二莲看了，也不由在心里赞叹。

    这梁雨川写字跟他的人一样，张扬自信、自带豪迈，有一股儒侠味儿。

    “今天便从这几个字教起吧。”梁雨川说，将另一支白毫笔递给李二莲：“送你的，试试看顺不顺手。”

    李二莲见那笔的竹杆细长，表面包着一层莹润，白毫软硬适中，很明显是专门给初学者用的。

    “谢谢。”李二莲冲他弯起了眉眼。

    梁雨川教她蘸多少墨汁，又教她如何握笔下笔，两人右手包着右手，大手攒着小手，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在梁雨川的辅助下写完了一个完整的“逆”字，李二莲将纸放远了看，越看越觉满意，反正比她自己瞎写的强，刚要让梁雨川也看看，却见梁雨川不知何时又开始盯着她，这次的目光倒不危险了，却让李二莲很快脸红心跳起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在等你。”

    “啊？”李二莲不解。

    “等你对我说真话，”梁雨川轻轻剐蹭她的鼻梁，“等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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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三，李仲园终于与包工头说好了建厂的细节，将那洼上沟沿河北岸三里地的狭窄河滩规划出了一片蒸馏厂子，东面大门，西面后门，沟口设计了防洪分流措施，南面设计了引水入厂工程，厂房共20座，宿舍五间，又有食堂、公厕、洗漱间等公共设施。

    因为资金有限，除了沟口的防洪措施和南面河流的引水设施，其他一概从简，留待将来挣了钱再行修缮。

    接下来便是买人的大事了，在联系人牙子买人上面，李家一众人可谓是两眼摸黑，无从下手。毕竟大家都是刚从穷苦农户熬过来的，连牙行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更者，李仲园听说牙行的规矩颇多，暗中使绊子下陷阱坑钱的花招也防不胜防，尤其在相人这一块，有些表面上老实巴交的人，说不定被买回来后就要暴露另一面的本性，万一遇到个白眼狼，将家里的蒸馏技术泄露出去了，那李仲园这一个多月就白折腾了。

    李仲园迟迟不敢冒然去牙行，正四处打听买人的门道，还是梁雨川主动上门举荐了个人，正是他家的管家大庆伯。

    “大庆伯在我家干了半辈子，家里的奴婢小厮都是大庆伯买的，与牙行的人都熟悉，有他带着李叔定能方便许多。”

    李仲园一开始不太好意思，他见过这大庆伯，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都花白了，平时拄着根老榆木疙瘩的拐杖，腿脚不大方便的样子，怎么好麻烦人家。

    李宗延在旁边劝道：“哎呀爹，不用跟雨川客气，就让大庆伯帮忙吧。”说完，他冲李二莲挤挤眼睛努努嘴，嘿嘿地笑上了。

    李二莲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那边梁雨川又劝了几句，李仲园便同意了。

    梁雨川和李二莲进屋时，听到李二莲问：“牙行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要让那些卖身的人站成一排方便买主挑选？”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梁雨川道：“想知道的话就把昨日的故事讲完，瓦特改良蒸汽机后出现了汽车，这种车的速度真的能达到每个时辰一千多里？岂不是赶上千里马了？”

    李二莲高高在上地斜睨他：“千里马怎能跟汽车相比，我是没说到高铁呢，那东西速度更快，而且能承载上千人，从丰承县到大康朝的最南边，也就花上一个白天的时间。”

    “那你今日给我讲讲高铁呗。”梁雨川将那本千字文放到一边，星星眼看向李二莲。

    李二莲傲娇地扬起下巴：“不，今天不讲科学史，给你普及一下人类从封建落后走向民主自由的血泪史，嗯……就从明清闭关锁国开始吧，今天应该能讲到农民翻身做主人、推翻封建帝制、彻底拯救被奴役、被压迫的人的那段。”

    “什么翻身做主人？谁被奴役被压迫了？”梁雨川抓住了李二莲话里的关键词。

    “那些牙行里等待被买的人呀，”李二莲拍着梁雨川的肩膀说：“你家那些下人都是被奴役被压迫的人。”

    “哼哼，我家供他们吃供他们穿，给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还成压迫他们了？”梁雨川不以为然。

    “你看看，”李二莲做出一副老师指点学生迷津的样子，其实心里早乐翻了天，让你平时拽了吧唧的教我练字，现在风水轮流转，看我怎么忽悠你：

    “你这就是落后的封建思想，一定要摒弃！好了，听我讲啊……”

    自从第一晚梁雨川跟她说“他等她毫无保留地对待他”后，李二莲就被他的真诚以待感动得七荤八素，反思了一夜，对自己犹豫不决的态度进行了深刻的自省，便决定以后抛弃那些年龄、来历、成熟与否之类的毫无意义的问题，真正以一颗诚挚的心去回应梁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