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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南
一人一马的影子在层层密密的树林中飞快地闪动，强健的马蹄击打在厚实的大地上，扬起阵阵尘土。白杨仰头望天，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射来，他抬起左手挡在了眼前。
已经是正午了。
穿过树林，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大风吹过，扬起漫天的黄沙，把天空也染得苍老。食腐的秃鹫从空中掠过，碧绿的瞳仁窥视着荒凉的大地，一条蜿蜒的大蛇正在沙漠中缓缓前行。那是一个由数万征夫组成的庞大队伍，衣衫褴褛的他们拉着拖车，扛着扁担在狂沙中迤逦而行。脚步沉重，目光涣散，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多长的旅途，麻木的神情即使是尖锐的沙粒刺破了脚板也没有丝毫改变。那丝丝的血迹就这样滞留在黄沙上，然后被新覆上的风沙所掩盖。
“妈妈，我饿了。”一个微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黑瘦的小女孩跟在一个女人身后，一只手拉着女人的衣角，步履蹒跚。女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赤着双脚，肩上扛着沉重的扁担，干皱的脸上布满了沧桑，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满头花白。
“妈妈，我饿了……”小女孩的声音逐渐微弱，突然一个踉跄，倒在沙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女人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女孩依然倒在那里，便有些慌了。她急忙放下扁担朝女孩跑去。
“柳儿、柳儿……”她将女孩缓缓抱起，轻声唤着。
女孩半睁开眼睛，气息十分微弱。
“妈妈，我饿……”
女人用布满灰尘的手背擦了擦眼睛，那个本该贮满泪水的地方却早已干涸，流不出一滴眼泪。眼眶周围被强劲的风沙割得通红。她小心地四周看了看，然后从上衣里摸出一个干枯的饼，缓缓地递到女孩的嘴边。
一条黑色的鞭影突然从天而降，狠狠地抽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仰面朝后倒去，小女孩从她的怀里摔落到地上，手中的饼滚到了一边。
“竟敢私自偷藏食物！”一个身着皮甲军官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俯视着地上的母女俩，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皮鞭，“这些干粮是给前方打仗的战士们吃的，你们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吃？”
军官往地上使劲地啐了一口。
“一文不值的奴隶！”他狠狠地骂道。
女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左脸上是一条深深地血痕。她愤怒地盯着军官，两眼红得像是要燃起火来。
“看什么看，该死的奴隶贱人！”军官一甩皮鞭，策动马匹朝女人逼近。
“你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已经快饿死了吗！”
军官顿了顿，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征夫正握紧了拳头朝这边望着，肩上的扁担被扔在了一边。
“要死了？死了又怎样？”军官轻蔑地大笑起来，“不能为国出力，不能上阵杀敌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军官拿着皮鞭一指所有望向这里的人们，“你们，世世代代都只配做奴隶，无论战乱还是和平，你们永远都只国家的狗，为国家奴役，为国家差使。你们的命都是国家的，死一两个又何足挂齿！”
“我们也是国家的百姓，我们却不能好好的活着么？”征夫们大吼着，纷纷放下了担子，男人握紧了拳头，女人相拥在一起大声哭泣。
“怎么，怎么，反了么！”军官挥起皮鞭，走向那些放下扁担的人，一下一下地打在他们的背上，带起股股的鲜血。男人们不躲不避，两眼怒视着军官。
军官被看的有些发毛了，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大，一道鞭过，打在一个男人的喉咙上，男人闷哼一声，翻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女人们惊声尖叫起来。
军官两眼血红，干脆丢掉鞭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那个偷饼地女人正抱着女孩坐在沙地上低声抽泣，于是调转马头朝母女俩走去。
女人抚摸着女孩的脸颊，仿佛这是最后一眼的凝望，却把忧伤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巨大的阴影逼了上来，女人害怕的将女孩抱得更紧，整个身体像刺猬一样蜷缩在一起。刀尖擦过沙粒的声音如同划在耳膜上一般尖锐刺痛，头阳光被黑影完全遮盖，如同死亡就要降临。
“你是什么人？”军官的怒吼声响起。
女子猛地抬头，身前的那个人并不是军官。他背对着女人，骑着一匹雄健的骏马，手中的长剑斜斜地指向地面，身着的灰色大衣在风中猎猎抖动。
“你到底是谁？”军官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他不禁微微有些害怕起来。
“识趣的，就滚开！”军官壮胆地扬了扬手中的长刀。
突然一阵风过，军官感到自己握刀的手不能动弹了。他侧过脸，发现那个神秘的男人已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侧，一只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目光飘渺地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