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恺乐银牙暗咬，脸色难掩阴沉的起身。

    巡异署的会议结束后，剑思淼率先离场，一众与会的道士三三两两的结伴从她身旁走过。

    不时投下或怜悯或嘲弄的目光。

    “……看来从巡查终于也要走了。”

    “道录院是我们道士的道录院，哪容得下这些外人。”

    “没错，是这个道理……”

    他们鱼贯走出会场，背景消失在大门后，留下不屑的低语。

    现场只余除妖师从恺乐一人。

    她头颅微垂，黑润的秀发带着栀子花的清香从脸颊垂下，遮盖住闪着冷意的双眸。

    紧握的粉拳上青筋暴起，公门皂服下胸部凹凸的曲线起伏不定，显露当事人不平和的心境。

    周身三尺内，无形的寒气凝结，隐约有冰晶水珠形成的薄薄雾气。

    待室内只剩下从恺乐一人后，她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咬牙道：“混蛋。”

    在被招揽进朝廷前，女除妖师就知道道录院中道士对民间野生超凡者多有排斥。

    种种手段不是明面上的打击，而是润物细无声的挤压。

    她加入巡异署以来，除了工作上避不开的交流，其他场合中没有任何道派出身的同僚愿意理会她。

    道士们根据所修道法的类型、隶属道派的不同，在道录院中形成数个或大或小的圈子。

    外人难以融入。

    更遑论，道士们不会做的脏活累活，最终都被上官强行分配到她的身上。

    某种意义上，这与民间某些企业公司中的职场冷暴力没有区别。

    但是程度更甚。

    职场冷暴力可以在人事部门的协调下得到缓解，也可以在公司老板大刀阔斧的裁员下釜底抽薪。

    但是对于身怀法术伟力归于自身的超凡者，这些方法显然不会奏效。

    朝廷对于割据地方的诸多道派持怀柔态度，更不会因为零星的民间超凡者被排挤而斥责道士。

    从恺乐不是道录院被排挤的第一个民间超凡者，也不会是被排挤的最后一个。

    “看来我在朝廷当差的时间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从恺乐叹息，将垂下的发丝梳理整齐，抬脚走出会议厅。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是除妖师出身的她，还是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

    除妖师是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收取血酬的超凡者。

    唯有契约不可违背，是这一行最大的准则。

    既然领有朝廷的俸禄，从恺乐就必须完成自己的职责。

    ————

    入夜，京都外的一座茶庄内。

    殷永戈披着黑色袍子，头戴兜帽，行走在漫山遍野的茶树中。

    北风拂过，长袍猎猎作响，兜帽吹落，露出他本应该其貌不扬的脸庞。

    阴冥法力的滋润下，本来平庸的长相如同得到春风洗礼的冰湖，竟显露出几分清冷隽逸的姿态。

    肌肤白皙，眸如星子，在周身笼罩的莫名阴寒的衬托下相得益彰。

    “杀了他！”

    “上！”

    喊打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树影婆娑中，十数人趁着夜色发动袭击。

    子弹出膛的巨响，铿锵铮鸣的拔剑声，阴冷鬼祟的蛇嘶鬼吼混作一团，让周遭的空气不住悲鸣。

    神力构成的法术与金属造物挤压空气，形成无形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

    目标直指殷永戈。

    “雕虫小技。”

    男人嘴角扯出冷笑，眉宇间一枚玺印显露，漂浮于身前。

    深沉的黑暗绽放，带着宏大与威势向四面八方席卷，五通神教徒施放的【蛇鬼咒】如同直面深渊的暗影，第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位神名消泯于世间的泰山君赐予殷永戈的【阴冥咒印】，是高深的阴属法术。

    而与咒印一同加身的，还有那位正神的神力。

    同时持有两者的男人，便是神祇的代行者。

    阴影笼罩的空间中，急促的喊杀声突兀一停，随后被临死前的呐喊取代。

    血液喷溅声，惨叫求饶声，凄厉威胁声此起彼伏，很快归于静寂。

    短暂遮蔽视野的黑暗散去，冷月清辉洒落大地，围在殷永戈身旁的五通神教徒们已经死去大半。

    有苟延残喘的邪教徒趴伏在地上，死死捂住腹部伤口的手被鲜血染红，抬起头，面如金纸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正在完成工作的社畜而已。”

    殷永戈用带有几分疲惫的声音回答，随后问道：“斛阳羽在哪？”

    “咳咳，谁会告诉你啊，吾神正在等着……”

    邪教徒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回答。

    话音未落，阴影划过空气，脖颈喷出的鲜血打断了没说完的话。

    “邪教徒真是群疯子……”

    殷永戈身前的玺印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