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永戈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突然意识到，在满足了事业和爱情需求之后，还有更值得毕生求索的目标。

    这是活着的人很少想过，但是依旧客观存在的基本需求——鬼寿。

    阳世的生人大多不了解死后世界的生态，甚至认为人死如灯灭，毋须在意。

    但亲眼看到鬼众们汲汲于香火的渴望姿态，他突然意识到，某些古代流传的风俗习惯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就好比香火。

    原来这个词的起源并不是重男轻女，而是上香供奉逝去的祖先。

    这不仅可以维持亲人死后魂灵的存续，甚至对当事人都是很有意义的。

    世上谁人能不死？

    活人死后，当然也需要子嗣的祭祀，才能维持死后世界的生存。

    如此，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薪火相传，世世不熄。

    他猛的抬头，情绪激荡的问：“君上……为何那阳世南洋佛门，要宣传六道轮回这种邪说？”

    “那群秃驴号称天眼通观遍大千，难道不知道死后世界的真实情景吗？”

    殷永戈已经对佛门起了强烈的恶感。

    这个舶来品教会近几年正在大肆传教，其六道轮回之说已经获得了部分人的拥簇。

    包括他自己，此前也是隐约有些相信的。

    谁不希望灵魂不灭，而自己现今的人生只是无尽循环的一部分，可以无休止的活下去呢？

    可惜，这只是谎言。

    昊太轻笑：“南洋诸多小国的阴世并非朕管辖，朕治下也从未察觉到外来鬼神之窥探，那外来教会的教徒是否知道阴世之真实，朕无法断言。”

    “不过汝可以回想下，那个教会有没有让信徒上香，或者信仰。”

    “……有！回君上，属下想起来了，那群秃驴不停编造死后有阎摩罗王清算生前罪孽，必须供奉他们的神灵才能得到恕罪得到解脱！”

    殷永戈略作思考，瞬间醒悟过来，气的双眼通红。

    “那就是了。”

    昊太了然，解释道：“所谓香火，实是人人都有的一点灵力。灵力，是世界的精粹，人，是世界的一部分，自然有这微不可查的一点精粹在身。”

    “人身可以储备的灵力很少，祭祀祖先后就会用掉，又会在进食休息后于次日恢复，活人甚至察觉不到这一点增减。”

    “若那佛门所为当真如汝所说，嘿，这骗取香火之行止可真与传销有异曲同工之妙。”

    祂拍手鼓掌，看似赞叹，但语气冰冷，带着深深寒意。

    殷永戈微愣，作为积年老社畜的社会经验，将两者一对照，立刻明白过来。

    阳世的传销，精心编造出谎言欺骗受害人，不停的拉人头发展下线，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受害人的血汗钱。

    期间，有可能会给予一部分的实惠，通过将蝇头小利吹的天花乱坠，把智商下线的受害人们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以至于当事人们忘记了，花同等的钱，可以在正常运营的公司企业购买到十倍百倍的商品与服务。

    最后，传销跑路，受害人们血本无归，哪怕报官都不太容易追回血汗钱。

    而佛门所为，程度更甚。

    信徒，就是受害人，而香火则是血汗钱。

    本来应该供奉父母、爷奶等祖先的香火，便宜了那群寺庙里的和尚，还有他们供奉的名为佛陀的外来神祇。

    幽冥世界，祖先魂灵们一个个饿脱了形体暴毙而亡，而那外来的和尚和他们供奉的佛陀吃得满嘴流油。

    而信徒们，还茫然无知，甚至临死前都以为很快可以投胎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这真是大缪。

    殷永戈低下头，脸容隐藏在阴影中：“诚如君上所言，佛门与传销确实高度相似，不过传销尚且有朝廷可以追捕始作俑者，普通人难道还能找超凡者乃至外来神祇讨债吗？”

    “属下愚昧，现在才明白当日君上为何对佛门如此愤怒，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制造谎言，更在于他们每骗一分香火，便有一个亡魂要活生生饿死。”

    “没错，真相便是如此。”昊太点点头。

    祂观察代行者的心态，见一切如此前预想，暗暗点头。

    现在，祂成功的让殷永戈看到了真实的死后世界，更揭露了传销的谎言。

    这为代行者提供了长期的人生目标——如何让他和他的亲人在死后的幽冥世界可以继续存在。

    按照阳世企业老板的标准操作，在让下属背上各种贷款之类的生活压力后，他们就会自然而然产生拼搏工作的干劲。

    同理，现在就是给予殷永戈希望的时刻了。

    昊太视线转移到跪伏的殷太原身上，淡然道：“殷太原，汝本庸碌凡鬼，朕提拔冥吏本轮不到汝。然而汝却有个好孙子殷永戈，他已成为朕行走于阳世的代行者，因此破格加恩——”

    他声线拉长，在这对爷孙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