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璎玑粉靥微红，身着宫装的灵体之身隐有光华流淌。

    刚刚所用的饭食正在化为纯粹的力量，钟乐敲击一次，便炼化一分。

    仅仅是一顿宴席，已经让她的法力壮大了三成有余，而体内还有很多神食化为的资粮没有被消化。

    她放下酒簋，脸色有点复杂：“阳世有句话流传，称皇家富贵,何人不想。”

    “今日方知，神祇之尊，才是真的贵不可言，远非凡俗可比。”

    帝国长公主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刚刚品尝的滋味。

    那是阳世的皇宫御厨倾尽一身所学与山珍海味之材也无法烹饪出的珍馐。

    李璎玑扫了眼鼎簋中已经被一扫而光的美酒佳肴，又望向对案后的神祇。

    祂之前多次劝酒，但那桌的神食却食用不多。

    凡人求之不得的美味，对神祇而言只是等闲吗？

    虽身为圣唐贵女，但李璎玑心头也难免浮现出相形见绌的感受。

    昊太回以温和的笑。

    “天子之女，汝用完了？”

    “那便撤宴吧。”

    祂袍袖一挥，鼎簋中的残羹冷炙发出幽幽的冷光，而后脱离菜肴的形质，复归其本来面目——流淌的墨色光华。

    随后蒸发不见。

    这满桌酒食，本都是神力所化。

    因此才能滋润灵体、法力乃至亡魂。

    得到神谕，侍奉的乐官、食官们纷纷屈膝行古礼，依次将编钟与鼎簋撤走，离开行宫。

    等到冥吏们散尽，李璎玑以纱袖遮面擦擦嘴角，整理完仪表放下手，恭敬问道：“君上，我有一事不明，缘何您之前多次称呼我一介凡人为天子之女呢？”

    她低下头，心头惴惴。

    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阳世临行前翻阅的卷宗上，记载的话：泰山，天帝孙也。

    换言之，面前的泰山君，乃是神汉朝某位以天为名的正神之孙。

    而刚刚，祂却口称自己，圣唐朝长公主为天子之女。

    那天子是谁？

    当然是圣唐朝的皇帝！

    这辈分……

    似乎有点奇怪。

    “天帝与人签订契约，时间使之成为神话。”

    昊太轻笑，双掌相叠，向天空方向作了作揖，这才解释道：“这得从皇天上帝与凡人国君签订的契约说起。”

    “皇天上帝，又名昊天上帝，也就是汝等阳世生人常常提到的皇天在上这四个字中的，皇天！”

    祂整理衣冠，郑重跪坐，肃穆开口。

    淹没于历史中的神汉过往，被祂一一述说。

    李璎玑双眸瞪大仔细聆听，到最后，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撼。

    与神汉朝签订神人契约的诸位天地正神，其名为——昊天神系。

    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视之，于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

    昊天上帝，或者说皇天上帝，与凡人国君签订神约，定大、中、小三祀。

    大祀为四。

    在圜（yuan，第二声）丘，祭祀皇天。

    在方泽，祭祀后土。

    在宗庙，祭祀祖先。

    社稷坛，祭祀社稷。

    “先人智慧，实是让我叹服。”李璎玑深深感慨。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高天落下的白茫茫的萤火。

    灵气，是世界的精粹。

    而人，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香火，其本质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灵气。

    一家一户对逝去先人的怀念，可以滋养灵体，延长鬼寿。

    而坐拥天下万民的朝廷，受万民敬畏与信服，这亿万民心所归所聚，汇集的香火亿万倍于家族小祭。

    “圜丘祭天，方泽祭地，宗庙祭祖，坛祭社稷……”

    圣唐长公主长长吐出一口气，彻底明悟：“我明白了，难怪朝廷发掘的竹简中记载，神汉朝廷从不无端祭祀鬼神。”

    “防止的就是香火浪费。”

    “哪怕是民间有人对真有灵验的鬼神祭祀，也会打为淫祀予以拆除。”

    “这实是对天下万民的大仁大智！”

    “确实，神汉人的大仁大智，哪怕朕现在只是回忆起部分过往，也会叹服。”昊太肯定道。

    香火，对于亡魂来说，是货币，是资源，是生命。

    而阳世每一个生人，每天可以产生的香火数量是有限的。

    世上谁人能不死？

    谁没有父母爷奶乃至历代先人？

    倘若子孙不孝，不祭祀祖先家神，却跑去淫祀上香，这香火岂不无端便宜了外神？

    然后历代祖先就会饿死。

    而这开了先例的不肖子孙也不会有好下场，其子女见状也不祭祀逝去的先人，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因此才会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教诲穿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