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山头招呼着众人停下，看了看天，说：“快下雪了！最多几天，等这阵风刮完，这山里啊，就不能再待了！”

    田福新入伙，不懂这些道道，抬头看去，那天，还是一个鸟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哪知道下雪不下雪。

    嘟囔着嘴，田福开始笨手笨脚拾捡柴火。

    一到了夜里，大山里冷得骨头都疼，围着火堆睡觉才能驱散寒气和野兽。

    巡山靠山吃山，最恨这大雪封山，也最喜这大雪封山。不封山才有进项，封了山才能心安理得去花天酒地。

    徂徕山脉的巡山人，干的是无本买卖，有人捡了宝贝收手不干，多数人过着赚几个花几个的日子。

    在大山里狩猎采药，本来就拿小命在搏，收入的那几个钱，全都撒了出去，要么变成酒肉吃下，要么咣啷啷掉在姑娘的肚皮上。

    这巡山有讲究，得有人牵头，牵头的人管叫山头。

    山头，必须得对大山了如指掌，不然，整群人都得死。

    山头说的话，一般没人会反对，也只有田福这样的愣头青才会将信将疑。

    田福刨拢一堆树叶，划燃火折子，斜着脑袋用嘴去吹，浓烟熏得自己眯起眼睛，嘟起嘴再灌几口气儿，小火顺着叶边扩散，篝火总算点燃。

    众人围着火堆坐下。

    山头说完，从嘴上取下烟斗，在鞋底敲了敲，看见围坐在一起的几人，个个无精打采，自个儿心头也不痛快。在大山里转悠了两个月也没啥收获，就这么这回去，余下的日子都得勒紧裤头过。

    山头干了多年，最是求个稳当，暗暗下了决心，要是还碰不上点好东西，扭头就得出山。

    “山头！我看啊，咱们再往北走走，说不得有些搞头！”

    说话的男子一脸胡渣子，唯独头顶没毛，听这口气，显然不愿意空手而归。

    “屁！秃子，你刚才不是听山头说了嘛，这天儿，就要下雪了，再走，还想不想出去了，到时候咋死的都不知道。”有人立即抬杠，余下的人也大都想打道回府，天儿冷了，抱着婆姨上炕那才叫舒坦。

    叫秃子的男人听了，垂下脑袋不再啃声，但心里总有些憋屈。

    “田福！够了够了！你他娘的傻啊！”

    秃子气儿不顺，只得逮着田福嚷嚷。

    田福“哦”了一声，笑嘻嘻停手，收拢过来的柴火只怕是烧到天亮也烧不完。

    山头看了秃子一眼，也没说啥，秃子心里不痛快，谁都知道，这混球欠了一屁股赌债，要是回去还还不上，估计会被人卸下几根指头，死在外头都有可能。

    山头何尝不想再碰碰运气，巡山几十年，这天气还是有些拿捏不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山头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顺手递给了旁边的秃子，看着火堆捉摸。

    秃子接过，还想继续劝说几句，见山头脸色不好，也不再多言，猛灌几口，又甩给了下一个。

    一群大老爷们儿本就相熟，也不避讳，围成一圈，传喝着酒水，掏出各自的干粮解乏。

    “给！”

    田福喝完，递给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比自己还傻，居然愣愣没有回应，田福用酒壶碰碰他的胳膊。

    “福哥！我这同伴，小时候吧，被驴蹄踢过，”小鬼指着脑袋，“这里！这里，不好使！”

    小鬼抢先接过田福的酒壶，喝下一口，陪着笑。

    “哦！”田福信以为真，觉得挺惋惜的，这看着机灵的小子，怎就会是个傻子。

    山头闻声看过来，心里好笑，也就这田福傻不拉几好糊弄。

    “你们真去五行宗？”山头问。

    “是啊！”小鬼扯扯清泉的衣角，笑着回答。

    山头想想，没说下文，这修仙宗门哪那么好进的，两个半大小子，稀里糊涂撞进了大山来，没死，已经算是奇迹了。

    山头为人谨慎，不然早死了。

    对这半道遇上的两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山头大有深意的看了秃子一眼。

    秃子会意，眼睛瞟了瞟两个小鬼，整整腰上的配刀，点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子有没有鬼都无所谓，大不了抹了脖子就是。

    再说了，徂徕山脉这么大，能碰上几个人，本就是运气，谁他娘的没事来给几个穷得叮当响的巡山人下套。

    山头见多识广，这巡山，第一点就是身边的人可信，不能背后捅刀，相比这两个小子，山头更不放心的是坐在远处的那个汉子，叫什么来着，“曲布”，巡山的人中可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要不是缺人手，自己也不会招来这么个底细不清不楚的人。

    “过两天吧！”山头对着火堆说。

    小鬼点点头，知道山头的意思，想要跟着这伙巡山人回宗看来还得等上两天。

    “兄弟，来吃点。”

    田福撕下半边馍馍，硬塞在清泉手里，看着有些痴呆的这人，叹了口气，自个儿继续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