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明天

    还有什么比失败更加令人绝望。

    是背叛。

    因为，背叛本身，便是一种彻底的失败。

    就像你永远不会想到太阳会在正午悄然落地，就像你永远不会想到宏伟的耶利哥城会因为七天七夜的围城而轰然倒塌，就像你永远不会预料到或是想象出这个你一贯熟悉和习以为常的世界，会在某一个晚上偷天换日，蓦然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所习惯的一切，是不是就应该全部彻彻底底地抛弃呢？那么，作为这一切的习惯堆积起来的你，是不是也需要彻头彻尾地更新一次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都已经不是一秒钟之前的那个你了，那么，现在的你还是你吗。

    无限的绝望和伤感，是在一瞬间涌入到洛衫心中的。当身体由于束缚而无法动弹的瞬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长久以来一直以自己的保护神姿态出现的子爵大人，沁妍的父亲，灵神殿的敌人与自己的盟友，居然已经对自己下手了。而先前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是他为了获得自己的力量吗，而做出的假象，作出的欺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呢。

    或许是那个金发的女子。洛衫心中蓦然一痛。佩儿，佩儿·安德莉亚·阿文西，那个总是在他危难之际，给予援手的女子。或许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双亲之外，就只有她是真正无私的对他好了。然而，他却被自己愚蠢的判断冲昏了头脑。佩儿明明告诉过他，洛夫古德子爵一直怀揣着阴谋，意图对他不利的，可是，他不仅没有相信，反而那么强烈地斥责了她，甚至，还赶她离开。

    这一世欠下佩儿的情谊，是要用多少世才能还清。

    然而，洛衫清楚地知道，佩儿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是给不了的。

    他的心，早已经就在沁妍那里。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属于她了。就算这一切或许都只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就算他们的见面或许也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局。就算，就算如此，他也还是爱着她的。

    洛衫只感觉到无限的的软弱感笼罩着全身。所谓的血魔大阵已经发动，那一排血红的蜡烛仿佛真的是由鲜血凝聚而成，发出血腥的味道，令人闻之几欲作呕。黑衣的法师们念诵着咒语，法杖尖端涌出的光芒与烛光汇聚成一体，丝丝缕缕，犹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压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将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地吸出。

    身体……像是失去知觉了。

    好痛苦。好痛苦。

    但是，再怎么难受，又怎么比得上心里因为遭受背叛而受到的创伤之万一。

    不过……就算是这样，就算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之后，终于还是要死在别人手上，但是，毕竟，在临死之前，能够见到那个白衣少女一面。甚至，能够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在餐桌之上，共进最后的一顿晚餐。

    这样的话，也就满足了吧。

    那些深沉的爱，年少的愚蠢的爱，久不相见之后反而历久弥新的爱，也就让它随着生命的终结，一同离去吧。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沁妍，这一切，你又知晓吗？

    你是不是也在暗地里笑话我的愚蠢。你对我的态度和感情，到底是真切，还是一局为了父亲大人而伪造出来的游戏。

    不过，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就算你说的话，做的事，我们之间这一切一切的交集都是假的，那也无关紧要。就像佩儿说的那样，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所谓感情，或许，就是这个样子，能够得到回应那就再好不过，但是，万一事情没能像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也应该在情理之中，毕竟心想事成是多么奢侈的想法。

    洛衫闭上了眼睛，微微一笑，不再去理会那些咆哮般的念诵之声以及天罗地网般的束缚，力量在飞速的流失着，那么，便让它消失好了。没有关系。反正这些力量原本就是身外之物。死亡？在已经经历了无边的黑暗之后，死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破！”那些法师此时已经到了施法的最高潮，蓦然齐齐一声怒喝，手中法杖一齐指向洛衫，猩红的烛光蓦然大盛，空气中的那张网在长时间的酝酿之后，终于在一瞬间收紧。

    那一瞬间，洛衫只觉得整个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坐在一旁的洛夫古德子爵则露出了某种笑容。那些交织着的法术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咆哮着钻入他的身体，将他的血肉割得支离破碎。

    然而，就在洛衫闭目待死的那一霎那，所有人的眼中却蓦然闪过一丝寒光！

    这一击是如此的突如其来，甚至就连强大如洛夫古德子爵先前都没有注意。聚在大门口的法师们被那道光芒击中，瞬间便有数人身首分离，死的惨不忍睹。洛夫古德子爵反应比其他人更快数分，一下子就看出来出手的是第一流的剑士，然而此刻他汇聚数十名法师布下强大的血魔大阵，意图吸收洛衫的嗜血灵魂，当真是一点差错也容不得。如此狭小的地方，他根本不敢动用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