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我问老板娘，不过问完便后悔了，能让她这般丧失理智，以致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只有他了。

    虽然我不知他有什么好，偏能把老板娘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将膏肓鬼引到我身上。

    王猛。

    老板娘没有回答我，只是在看懂我眼里的意思后，默默点头。

    她以这样的态度，证明我是对的。

    “依着你的本事，怕没有引入膏肓鬼进到叶蓁身体里的本事，再说就算叶蓁因为膏肓鬼肠穿肚烂，王猛也没法重新活过来。”顾琛提醒老板娘，言语说得极缓极慢，观察着老板娘的面部变化，确定等会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除非，有人以王猛为利诱，并且给你提供膏肓鬼，让你加入到蓁蓁的餐食当中。我们对你没有防备，你很容易得手。”

    老板娘身子一颤，她本就跪着，却因为顾琛刚才的话，一个劲地磕头，直至头都破了，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琛没有喊停，只是默默地看着，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了，让她别再磕了，我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别想以卖惨搏我同情。

    蓝色破败的血，从老板娘破碎的额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茫然地看着，顾不上擦一擦，没有遮掩，娓娓道来。

    老板娘说那晚她送王猛的尸体上路后，知道他已经魂飞魄散再也寻不到，她失望极了，便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她这般绝望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只叼着亡魂的拔首，从她面前掠过……

    拔首，又称死魂鸟，身子银白透明，据说常年生活在荒野孤坟当中，捡拾已死之人的残魄亡魂为食，身形和蛇一般，只是长着翅膀，可以漂浮在天上。它们没什么本事，有时为了生存不得不被附近的小鬼或有心之人利用，替他们办事跑腿。

    “那只拔首平平常常，和我往日在墓地中看到的一般模样，只是它叼在嘴里的亡魂我再熟悉不过。”虽然模样平静说着事情的过往，却有一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流出，“那是王猛的残魄！虽然只是一缕，但也是我寻而不得的残魄！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发现附近有一根浮着的稻草一般，虽然知道希望微乎其微，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老板娘追着拔首，脚步踉跄，几次摔倒，眼睛却不敢从拔首的身上移开一寸一毫，终于一点点地追上拔首。她眼见那只拔首去到一处槐树下，槐树下坐着一个男子，他抬手轻轻抚摸拔首的脑袋，将那抹残魄装进一个精致的玻璃罐里。眼眸温柔地看向老板娘赶来的方向，似乎是在和拔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鱼儿，上钩了哦。”

    拔首没有听懂，只是围着男人转了圈，安静停在他的右肩上，乖巧得如同一只被他圈养的宠物一般。

    男人摸了摸拔首的脑袋，冰凉的声音却温润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出来吧。”他对老板娘说。

    后来的事，我们七七八八猜到了。无外乎是男人用那缕王猛的残魂要挟，让老板娘在饭菜餐食里下蛊，膏肓鬼顺着蛊毒进到我的身子里，要我肠穿肚烂。

    可是，我不过一届小人物，哪用他这么大费周章对付。而且我素来与人为善，实在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这么号人，引来无妄之灾。

    “你说的那家伙，长什么模样？”顾琛睥睨着眼睛，将老板娘自上而下打量了圈，老板娘刚才说得情真意切，应该是真的。我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老板娘回想着，娓娓道来。

    那日她在槐树下见到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身形有些消瘦嶙峋，不过五官却俊朗空灵，很像从古画里走出的男子。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素雅寡淡，更添了一抹凉薄，不过眼里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目光掠过老板娘时，会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除此之外，他还长着一双奇怪的鬼角，我平日见的小鬼，都会藏着自己的鬼角，甚至不惜穿上人皮大衣遮掩，他是我见过最坦坦荡荡的，竟把自己的鬼角完全暴露在外面，未曾遮掩，那是一对水鬼的鬼角。”

    “是他……”我呼了口浊气，不知为什么想到那个几次三番在我梦里出现在的男人，他……他还真阴魂不散。

    我刚浅浅嘀咕的两字虽然声音细微，不过落入顾琛的眼里，冷凉瞪了我眼。

    我吓得立刻身子僵硬得笔直，佯装无事将眼睛移向别处。

    顾琛没再追究，重新将目光落在老板娘身上，扬起的唇瓣再添了抹危险，“他的鬼角，是否和我的一样，或者和我，有七八成相似。”

    说着，他把自己的鬼角露了出来。

    和我上次死乞白赖让顾琛给我看鬼角不同，这次是他主动露出鬼角，我看着鬼角上那道鲜明的伤痕，猜想他那时不知伤得多重，不然何至于留下这么一道触目惊心的重伤。

    老板娘吓得面色苍白，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看了眼顾琛的鬼角。

    她看得细致，也看了好久，顾琛全程目光冰凉，任由老板娘看着，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