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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铁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你巧舌如簧，也别想说动他分毫，其他几个，更是各怀心思，他们都是被丁广平煽动起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拿了丁广平的好处，一人二百块，再加上他们年纪大，原先就重风重水，敬天敬地。你苗晓飞要开山凿洞，就是坏风水，坏了风水，村里生咒，出了事，谁负责？

    宝来娘不插话，苗晓飞据理力争，他把跟宝来娘的那套说辞，又放在饭桌上说一遍，陈铁嘴他们还是不买账，任你有千般巧计，我有我的一定之规，你口吐莲花，没有用，说破大天，这个洞，不能给你凿，你想凿，你就从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上，碾过去。

    开玩笑，苗晓飞胆子大，还没大到这个份儿上。

    他组建运输队为了啥，不就为了让村里人过上好生活？现在他们拿人命威胁，你偏偏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宝来娘也是老谋深算，她历尽沧桑，早些年大饥荒，再大的磨难她都见识过，要不，她也干不出来拿木棍，站在院里为自己儿媳挡野猪的事。她只等陈铁嘴他们把怨气发出来，气氛陷入僵局，她才打圆场：“好不容易聚一回，儿，山不凿就不凿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天只管喝酒，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

    苗晓飞心里有气，他独自干一碗酒，他明白了，这件事不是他和陈铁嘴的矛盾，是新时代和旧时期的思想碰撞，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仁挖出来，给这几个老顽固装上，让他们理解，他带村发展的心到底有多迫切，他们拿命威胁他，他真的就无计可施了。

    罗雁还不知道她婆子娘的计谋，她看苗晓飞耍脾气，就说：“你赌什么气，大家都是为村子着想，娘说的对，办法总比困难多，你怎么像个孩子，大辈分的酒还没端起来，你就先干了？”

    苗晓飞还是不说话，陈铁嘴看他这样，猜测他不会再动凿山的念头，就跟他的老几个喝酒。

    这几个完成了丁广平交代的任务，心情不错，他们“滋”的抿了两口酒，赞叹起来：“宝来娘，好酒哇，这里头加了野山参、鹿茸、还有金不换？是好酒，正宗货。”

    苗晓飞听他们说话，就觉得心里乱成麻，这顿饭他吃不下去了，还不如走：“你们吃，大娘，我先走了。”

    他气哄哄的从宝来家的篱笆院出来，宝来娘看出来罗雁担心他，她也担心这半个儿：“雁儿，你不用讲孝心，陪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你们年轻人，坐着也没意思。你出去看看他，这孩儿性子别扭，你当嫂子的，要安慰好他，不要出岔子。”

    罗雁正巴不得，女人放下筷子：“娘，那你少喝点。”

    “去吧去吧，娘在自己家，多喝点也没事。”

    宝来娘摆摆手，罗雁就从院里追了出来，她瞧见苗晓飞去了水库，知道他心里头不压着事儿，她要去开导开导，可是大老远，就看见傻福也在水库上呢。

    这事真是千斤坠，压的苗晓飞喘不过气，野猪袭村傻福不见了，苗晓飞找了他好几天，最后在后山山洞子里找到他，嗬，这家伙在山洞子里睡的正香甜，苗晓飞发现他傻人有傻福，任你天塌地倾，他有他的囫囵觉睡，这不是福气，是啥？

    “傻福，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陈铁嘴他们不让我在山上凿洞，他们说我不敬山水。傻福，我总想一个事，人家说人杰地灵、人杰地灵，是人杰才能地灵呢，还是先地灵，才人杰呢？我觉得，人要是不想往好处活，再好的风水，也救不了他。人都活不下去了，这好风水，有啥用？”

    傻福不理他，这傻货，反反复复念叨：“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苗晓飞惊奇起来：“傻福，谁教你的诗？”

    他还以为傻福拿他比诸葛亮，他忘了傻福是个傻子，傻福瞅瞅他，他好像明白过来，苗晓飞是跟他说话呢，这家伙嘿嘿憨笑，露出一嘴白牙，苗晓飞恍然回神，他苦笑起来，傻福连他爹都不知道是谁，还能知道诸葛亮？

    这天下午，苗晓飞没回村，跟傻福在水库坐了一下午。他苦着脸，傻福呵呵笑，他呵呵笑，傻福苦着脸。

    苗晓飞不知道该咋跟钱国庆开口，跟他刚刚组建起来的半人工运输队开口。

    钱国庆存着一股劲，钱国明存着一股劲，运输队每个人都存着一股劲，大家都信心满满，撸着袖子要跟他大干一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大家说，这个运输队可能干不成了，那他不成了骗子？

    其实，苗晓飞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半人工运输队，是未来，是仙家坝的以后。

    他现在只是在山弯上打几个洞口，支铁架，以后修路，那是大工程，真要开山凿石。

    他打个洞，陈铁嘴都要找他拼命，将来真开山凿石，村里的老人，还不得集体拿生命威胁他？

    到时候，他又该咋办？

    这天晚上，苗晓飞回瓦房院吃的饭，他不会想到，村里自秋收后的第二场磨难，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