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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种了大片梧桐芭蕉,如今隔着月影,落下窸窣的婆娑树影,沉在地面上,随着风过,缓缓起伏。
在一层矮短的灌木前,也沉了些许月光,但墙壁上还落了些舍外的树影,断断续续绵延着,直至抵达了开着的窗棂处,才彻底断开。
那窗牖被一支细长的杆子撑着,能窥见里面的人影。
屋舍雅致,隐隐还有墨香氤氲,被灯罩拢住的烛火微微摇曳,像是忐忑不安的心事,把屋里器具的投影也连带着晃动。
少年坐在矮塌之上,他那平日里温润清淡的琥珀色瞳仁映衬着越越烛火,琥珀泛作深潭,闪出痴迷又病态的光色。
骨节分明的指尖扣着一把作工精致的簪刀,深檀色的长簪隐隐还能闻到木质的清冽香气。
白皙的指节微微上扬,将那簪刀小心翼翼地放置鼻前。
他半阖着眼睛,深吸了气,嘴角不自知地漾起一丝笑容。
木香里还夹杂着少女乌发的清香,那是种独有的,并不浮躁的味道,但却让人忍不住试探追寻。
像是贪欲得到了满足,他的瞳仁又亮了几分。
可是不够,仍然不够。
它们在叫嚣,在贴着他的耳膜呼喊。
他的指尖扣到了簪刀细微的裂口出,指尖抵住,向上轻轻一抬。
就着还算明亮的烛火,抵开出一段细长的锋刃。
他的眼睛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光所退,甚至直直迎上,他在那断短刃间看到自己的瞳孔。
不安像是被瞬间开启,如洪水般淹没在里面。
上一次提着刀刃是多久以前?
是那个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的夜里,沙曼被风带起,他站在积素榭的那张床塌前。
女子在痛苦□□,浸润在血污里向他伸出手。
“阿瑜,救救我,阿瑜…”
泛着寒光的冰冷刀刃直下,鲜血喷涌直他的面上,烧灼滚烫。
女子的身躯依旧在慢慢溶解,从肌肤,到肢节,再到内脏,可她的面容已经不带痛苦,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缓缓移到自己的手上,那柄从眼前血污里才跋涉而出的匕首,正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如今,这印在簪刀寒刃里的那个人,面容渐渐破碎,脸上的血污似又沾染而上。
他试图去擦,确只看到越来越多的血色从他的肌肤之下缓缓渗出,几乎要看不清他的整张脸得原貌。
脏,脏极了。
那些令人不齿的东西全都隐藏在这具皮囊之下。
那汩汩流动渗出着的,是令人作呕的污秽,可他却是由这些东西组成,无法挣脱。
指尖无比滚烫,扣着簪刀的手指颤抖,心绪再也控制不住,他像惊弓之鸟般把那簪刀直直抛掷在几案。
那簪刀滚了个囫囵,在几案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这样污浊缠身,丑陋不堪的人,怎么配拿着曾被她缠于乌发,贴身不离的东西呢?
他将自己缓缓缩成一团,想拭去曾经沾染过血迹的地方。
是这一枚吗?
不是···
是食指与拇指,还是……
记不起来,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他痛苦地抱住头,却怎么也想不起再深的细节。
头痛欲裂,心无坠处,无人可救。
“我们便死在一处吧。”意识恍惚中,他突然记起少女紧握着他的手。
她的掌心柔软而温热,语气却是坚定而不移,她一字一顿与他说完这句话。
那声线极其清晰,画面似乎又突然清晰,他甚至能回忆起少女说每个字的口型。
如同终生囚禁的囚徒得到突然的释放,心口敞进微弱的裂缝,有极其微小的光源渗入。
她没有嫌弃他,甚至在悬崖边这般岌岌可危的时刻里,她都说了要与他死在一处。
前世梦魇,今生轮回,她都至死不离。
这是,他的救赎。
渺小的情绪起,少年猛然抬起头,手肘扣在钝拙的几案上,发出一声闷响,指节向前伸展,将那簪刀从边缘又重新夺回了怀中。
如同虔诚的信徒向神圣的造物主献祭自己的生命,锋利的刀刃抵在柔软的肌肤之上,微微用力,前进,锋利划破柔软,滋出淋漓的花朵。
层层汩汩生长的血色藤蔓便由着这冷涩的雪色缓缓开放。
烛火晃动的幅度越发大了,像是即将要燃烧至尽头,
少年却是察觉不到,他全神贯注盯着刀尖,那刀刃越里,他那些隐在灵魂的深处的腐臭便会都顺着这些血色花朵涌出。
等他把那些全部释放完毕,他会重新组成一个最好的他。
而他的道清,也不会再对他生疏分离辞退三分。
她会爱他,不会再离开他。
“世子睡下了么?”院落外传来少女的声响。
接着是澹月的回答:“世子